“是不是很美?”龙渊挨着他坐直身体,让孔宣靠着自己,“从地理上讲,这儿属于西太平洋,传说中和百慕大同样神秘的‘龙三角’,容易发生海难和空难的恐怖地域。”
孔宣了然,应该就是人界与其他界面能量波动活跃的地带,空间不稳定是客观事实,但也有被故意夸大的成分,让各界居民心存畏惧敬而远之。
可惜人类对海洋的探索,尤其是浅海,远不止宇宙那么狭隘,这些鲛人又不会隐身。
“这里也不安全。”
龙渊点点头,指着周围一片淡青色的结界给他看,“临时让他们过渡一下,等海里的事情平息后,再找合适的地方。”
崽崽都有自己的安排,孔宣放心地躺回吊船里,居然有点满意当前的生活。
他的要求向来不高,碧海、蓝天、六道太平,就像此时随风轻摆的感觉,自在惬意,身心柔软。
可惜还没太平两分钟,下面一片喧哗,原本男耕女织的鲛人们噼哩扑通跳进大海,只余下两个胆子大的露出脑袋警惕地观望。
远处响起橹棹声,一条破船劈波斩浪飘摇驶来,驾船的人身穿棉布白袍,被浪打湿大半糊在腿上有些狼狈,一颗脑袋被日头晒得闪闪发光。
安忍丢了桨大步登岸,边走边拧衣襟里的水,“这么难找的地方,又是飞机又是轮船,你们谁来把我的路费报一下——”
他怎么也来了?
孔宣直接飞下吊船迎过去,刚要对着安忍的破衣烂衫开嘲讽,忽地发现自己袍摆好像被狗啃过,秃了一大块,腰间还撕开一道口子,若不是里面有布条包裹伤口恐怕会走光。
孔宣有点卡壳,突然觉得没话可说反倒显得自己迎过来的举动太过热情洋溢。
梅罗骑着变回真身的老鳌溜达过来,呜哩哇啦一通比划,老鳌取其精华翻译成一句,“他说他会织绡,补衣服。”
孔宣眼皮一抽,谁要穿他织的衣服!
他当着梅罗的面儿广袖微动,长袍登时焕然一新,梅罗惊得嘴巴里好像卡了个海龟蛋。
“人都到齐了,说正事吧。”金鹏一撩袍摆坐在石滩上,英令在他旁边蹲下。
绿头发的海巫师居然化出了双腿走上岸,跪坐在一块岩石上,俨然一个非主流的冷艳美女。
她从英令手里接过字条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又转眼看了看梅罗。
“我要先从王子的事情说起,”海巫师不疾不徐,“其实现在你们看到的这个,并不是海鲛族的王子梅罗,这个身体的名字叫萨沙,只是个血统平庸的年轻人。如果不是海鲛族遇到了灭顶之灾,他大概永远也没有机会成为王子殿下的‘钵’。”
梅罗眸色暗淡哀伤,不由自主地转头去捕捉海里那个遥遥望着他的佝偻身影,那个中年女鲛人是萨沙的母亲。
海鲛一族在近千年经历了残酷的被捕和屠戮,这源于人类越来越发达的航海和捕捞技术,浅海对他们来说已无安全可言,鲛人的数量连年锐减、濒危绝迹。
“最少的时候,我们只有十几个人。”巫师平静地说,墨蓝色瞳仁里盛满哀伤,“直到被妖怪圈禁,虽然失去了自由,但那里的确比外面更安全些。他们杀死了我们中的一些人,更多的活了下来,有人繁衍了后代……我们不知道,妖怪和人,究竟谁更可怕……”
巫师的声音哀沉低柔,如同一首悲伤的挽歌。
海鲛遗族在逃亡的途中被黑袍妖怪捉到,圈养在那个倒悬壶的岩洞里,最开始大家都被关着,后来许是妖怪嫌每天都要来投喂他们实在太麻烦,便从中选了一个‘牢头’代行其职,这个人就是萨沙。
萨沙性情顽劣,十分叛逆,除了年龄相仿的梅罗王子不爱跟任何人说话,包括自己的母亲,简直就是中二病患的典型症候。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在被捕后向妖怪们做出跪舔的姿势,学着他们的样子恶声恶气训斥族人,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萨沙被族人唾弃,连带他可怜的母亲一起被孤立,那个老实的女人只会默默垂泪,在所有人都休息之后独自打扫岩洞赎罪。
梅罗王子对昔日伙伴非常失望,加之那时他身体很不好,常常对萨沙发脾气,用最犀利的语言斥责他。
每每这种时候,萨沙那无所谓的眼神便隐隐流露出一丝痛楚,紧闭双眸沉默以对。
终于,黑袍妖怪们将采集投喂的工作交给了舔狗萨沙,他得以穿上黑甲衣自由出入岩洞,不再同其他人一样被关在囚笼里。
萨沙再次出人意料地没有乘机逃走,而是尽心尽力地做着这份遭人白眼的饲养员工作。
每次采集回来,他都会给好朋友梅罗带一份特别的礼物,也许只是一捆最鲜嫩的海草、一块漂亮的花贝壳,或是一只宠物海星。
有时为了收集到足够多的食物,萨沙不得不冒险去浅海区或者更远的地方,好几次都带着伤回来。
其中一次他伤得很重,被虎鲨群围堵在一艘沉船的暗舱里,等待投喂的族人都以为他终于无法忍受这种生活独自逃走了。
两天之后,萨沙拖着食物回来,将一小盒浸了水的糖果送给梅罗,那是他在沉船中捡到的。
“很甜,我尝过一颗,没有毒,可以吃。”
巫师用了海鲛族的秘术才好不容易救回萨沙的性命,而那盒被王子打翻的糖果却融化在咸涩的海水里。
萨沙一天天好起来,王子却一日日衰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