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珞直觉不妥,迟疑着道:“我觉得谢隽春和卫泗不应当会是这样置国家大义于不顾的人,若是我们虎视眈眈,只怕他们会另谋他法。”
景昀轻哼了一声:“你倒是了解他们。”
宁珞嗔了他一眼:“你又在胡乱吃什么醋,我虽然应了谢隽春一诺,可那是在无损家国大义的前提下,要不要和谈,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景昀和邹泽林去了信义侯所在的应州一趟,几名重臣将各自搜集来的信报摆在一起商量了好一阵子,结论也是差不多,便各自写了奏折飞马快报御前。
盛和帝的御旨没过几日便到了,命景昀负责和北周和谈一事,信义侯和邹泽林在一旁辅佐。
这旨意有些奇怪,论理说景昀和信义侯二人虽然爵位相同,但信义侯德高望重,理当由他负责。更何况,景昀在奏折中并不完全赞同和谈,而是请命蛰伏应州给予北周以雷霆一击,以雪历朝来被北周欺凌的耻辱。
今次千里迢迢过来传旨的是御前副总管邓汝,他也是宫里的老人了,笑吟吟地道:“景大人,听闻夫人有喜了,不知能否叨扰到府上恭贺一声讨杯水酒喝喝?”
都这么明当当的了,景昀自然无法推辞,便在府内设宴款待邓汝,原本要叫上一些邹泽林和昌州府中的官员作陪,却被邓汝婉拒了,说是内侍之身,不便和朝中官员多有来往,只是奉陛下之命和定云侯府吃个便饭私宴罢了。
宁珞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阖府上下都在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邓汝看到她也十分欣喜,问了很多问题,取出了盛和帝的赏赐之物,给宁珞产后补虚用的百年老参,给未出世孩子的金锁玉片,应有尽有。
“陛下托我带句话来,”等酒过三巡,邓汝笑着道,“陛下说他很想侯爷和夫人,不知道何时,能和侯爷夫人在一起高高兴兴地用一顿饭。”
景昀的脸色一变,默不作声地夹了一筷菜不置一词。
宁珞担忧地瞥了他一眼,柔声应道:“有劳陛下挂牵,不知陛下龙体是否安康?”
邓汝长叹了一声:“陛下成日里费心劳神,身旁却无一个可靠的人可托付,龙体日渐消瘦,顽疾一直无法根治,咱们这些奴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景昀的手一僵,筷子中的排骨掉在了桌面上。
宁珞也楞了一下:“难道我们离京前陛下的咳症还没好吗?”
“陛下郁结于心,哪里是这么容易根治的,这些日子冷暖交替,陛下都咳得整夜睡不着觉,上朝了还要让太医替他下虎狼之药先压制着,省得让朝纲不安,”邓汝满眼忧色,“我们这些伺候着的劝着都不听,若是侯爷在就好了。”
“太子殿下呢?”景昀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
“太子殿下……”邓汝又长叹了一声道,“奴才也不好说,侯爷若是有心,随便去京里找个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送走了邓汝,夫妻二人都有些沉默,宁珞的身子沉重,已经不能整夜安眠了,硕大的肚子让她几乎坐卧不宁,只能睡上几个时辰,她深怕影响了景昀的睡眠,几次想让景昀搬去客房就寝,景昀都没答应,不假手以人,亲自照顾她。只是这一晚,轮到宁珞听着身边人整夜翻来覆去的声音了。听了良久,她,终于低声劝道:“景大哥,你还是去探听一下京城的消息吧,若是陛下……别让自己后悔一辈子。”
自从到了这西北之后,景昀刻意地忽略着京城的消息,潜心军务,闲暇之余也只是和宁珞过自己的小日子;自和北周开战以来,更是无心去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黑暗中,那个刚毅挺拔的身躯有些僵硬,良久,身侧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我……明白的,你别担心了。”
和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北周派来的和谈主使是姿容绝美、优雅翩然的谢隽春,那三寸不烂之舌,几乎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而大陈的主使景昀就好像是他天生的克星,无论他如何舌灿莲花,景昀一张堪比冰山似的的脸不动如山,在关键问题上寸步不让。
信义侯姓赵名倬正,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他一生为了大陈戎马倥偬,深受一些小辈的敬仰,景昀也算是他半个弟子。此次和谈作为景昀的副手,他也并没有丝毫不快,诚心将自己所有的经验倾囊以授,几个人凑在一起时常秉烛夜谈,倒也成了忘年之交。
这一日,谢隽春正在侃侃而言,说服大家互建信任,减少驻军,订立攻守同盟之时,军帐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有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情略有些尴尬,正是景勒。
景昀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就到了景勒跟前,语声中透着几分紧张:“夫人怎么了?”
“夫人……她在生产……”景勒压低了声音,“好像不太顺畅,我怕侯爷担忧,便过来……”
景昀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和谈了,朝着谢隽春躬身道:“谢大人见谅,今日就先到这里,我们明日再谈……”
北周一起过来的使臣都面露惊异之色,有几个甚至有些不快了起来,赵倬正也略有些惊愕,他先前并不在京师常住,倒是不知道关于景昀和宁珞的那些传言,只是下意识地低声阻止:“元熹,妇人生子,你便是去了也帮不上忙,怎么能丢下谢大人……”
谢隽春和邹泽林几乎异口同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