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牙捏住程渲的腮帮,“神婆子,别小看了她,她能扛住的还远不止这些。深宫蹉跎存活,岂是人人可以熬下来的。萧妃要是知道两个孩子都还活着,没准会有自己的筹谋,到那时不用见血,不也挺好。”
莫牙说的太有理,伶俐如程渲,一时也是无语相对。半张着红唇,好一会儿才挤出话来,“照你所说,你耐着寂寞苦学医术,不问一句就跟着老爹上船,你也够坚韧,这么说,难不成你是老爹从蜀中抱来的娃娃,你也是个蜀人?”
——“我不是蜀人,我是闲人。”莫牙大笑,“程渲,你从大旱天灾里活下来,龟骨秘术那么晦涩,你盲着眼睛都能艰难学会…你啊,比我更像蜀人。哈哈哈哈…”
程渲跟着笑了出来,压抑了半天的心绪终于在莫牙的欢声里稍许松下。跟在穆陵身边这么多年,踏实有余,却从来不曾有过莫牙身边的欢畅。程渲实在太喜欢这种快活的感觉。
程渲止住笑,想了想认真道:“老天该是帮五哥的,后天,是萧氏族人的忌日,每年忌日,萧妃都会带着五哥去宫外的庵堂祭拜。但齐国有讲究,才办喜事,是不能涉白事的。如果我猜的不错,今年的忌日,萧妃会避讳着不会亲自去…”
莫牙戳了戳程渲的脑门,“谁让我是莫太医呢,你啊,指定是想我入宫点拨萧妃,过去庵堂祭拜,你再设法把穆陵带去,让他们母子见面,是不是?”
程渲嘟起嘴不再说话,莫牙掐住她的腮帮子,要不是在厅里,他早就吻上了那张诱人的红唇。
入夜,已是深秋,秋夜寂寥,岳阳长街的摊贩早已收摊归家,青石板上散落着泛黄的树叶,一脚踩上满是破碎的声音,让人的心也跟着沉下。
穆陵摘下斗笠,让自己难以示人的脸尽情袒露,他深吸着带着寒意的气息,痛苦的闭上眼睛。天大地大,行走在昔日荣光的岳阳城里,自己却如同暗夜里的行者,背负重担无法前行。
——换做是谁,都会不甘心。
穆陵不想回去旧宅,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穆陵蓦然抬头,自己竟不知不觉的走去僻静处的庵堂——供奉着母家灵位的庵堂。
穆陵深目凛凛,注视着掩着的木门,他想迈进去,却适时的收了回来,里面虽然只有两位不问世事,虔诚可靠的师太,但穆陵知道,自己身负至死的秘密,能少一个人知道,还是不要连累旁人。
穆陵驻足少许,正要转身离开,木门咯吱从里面推开,守门的老姑子执着扫帚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庵堂外开阔,穆陵无处可躲,整个人尽露在老姑子眼前,无处可避。
老姑子眼神不大好,但还是认出了当朝的五殿下,她布满深纹的眼睛露出惊讶,放下扫帚走向穆陵,恭敬道:“殿下怎么忽然过来了?后日才是萧氏族人的忌日…今天…也不是什么日子吧?还是贫尼脑子糊涂记错?”
——“不是。”穆陵急促道,“今天不是什么日子,本宫…只是路过…”
——“噢。”老姑子放下心来,“既然到了门口,殿下进来坐坐,秋夜凉,喝口热茶再走吧。”
穆陵不想进去,但却又有什么引着他想去待上片刻,也许真的是快要无路可退,这里…该是自己最后的庇护地。
庵堂里,师太的诵经声轻幽低沉,伴着木鱼声带着奇特的魔力,让穆陵焦躁沉重的心绪忽的平静下来,接受着上天对自己的布施。
穆陵凝视着“修儿”的小小灵位,跨过蒲团缓缓走上前,粗粝的掌心抚上了自己亲手制成的灵牌,穆陵眼眶滚热,深重的把那块灵牌按进了怀里。
师太止住诵经,眼睛却没有睁开去看,“伊人已逝,殿下还是该早些释怀。”
穆陵攥紧灵牌,对着母亲过世亲人的牌位,左脸触目惊心的刀疤颤动着,“请问师太,伊人不在身边,自己又要失尽一切…又该如何释怀?”
老师太一下一下敲着木鱼,头也不抬道,“殿下人在,情在,又谈什么失去一切?”
穆陵把修儿的灵位塞进怀里,正要转身之时,忽的觉察到什么,往日他都是站在几尺之外拜祭,从没有离这些牌位这么近。穆陵隐约看见,当中大母的牌位背面,似乎刻着什么。
穆陵拿起大母的牌位,大母,也就是母妃的娘亲,蜀中大旱,大母死在家中,母妃惊闻噩耗,伤心了不少日子…那时德妃跋扈,他们母子二人在宫里过的也是小心翼翼,母妃不敢在宫里设灵拜祭,费了不少心思才在宫外寻了处小小的庵堂,悄悄供奉着自己不在的蜀中亲人。
穆陵翻过大母的牌位,一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睛——“愿吾儿离苦得福,往生极乐”。
穆陵手心微湿,急促的把大母牌位放回原处,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座不起眼的庵堂里,母妃还悄无声息供奉着她以为夭折的长子…
——“殿下,喝茶。”老姑子端着才沏好的茶水走近穆陵。
穆陵倒退着步子,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