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对上程彰,从来就没个正形,哪怕当着闫宗煜,也是话里带刺:“父亲这话说的,我不是跟着父亲来冬狩的吗?不进猎苑哪叫冬狩啊,传出去岂不丢了您程大将军的脸面!”他抬抬下巴,颇有几分恶意道:“这不是打几只猎物给父亲下酒嘛,父亲还对儿子不满意!”
其实见识过了程旭的箭术,如果是以前,程彰肯定要震惊不已,好好审审这个儿子。但是方才在对面的时候,他被另外一件事情给震惊到了,相对于儿子的找茬,那才是令他震惊不已的。
隔着奔跑的野猪群,谢羽在马上弯弓搭箭的样子……与谢弦太像了!恍惚是少女时代的谢弦迎面而来,那一刻程彰的心跳都差点停止。
他在那一头奔跑,冲口喊了一声:“阿弦——”幸好野猪的惨嚎声太响,周围人声鼎沸,旁人根本没听到他的那声呼唤。
“阿羽姑娘……”他艰难道:“阿羽姑娘……”在谢羽似笑非笑的神色里,终于问不下去了。
问她的父母家人?
以前又不是没问过。
她如果愿意说,早就说了,又何必要等到今时今日。
程彰这时候再注意到她骑着的正是程卓派人从幽州给他送来的那匹赤兔胭脂兽,居然也没有责怪程旭。
若在以往,程旭要是将家中的好马送给他在外面的狐朋狗友,那还不得被程彰给打断了腿,简直是在剜他的肉。但是方才见识过了谢羽在马上的英姿,他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这时候闫国熹才骑着马冲了过来,拉着闫宗煜看个不住:“煜儿,你没受伤吧?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比起程家父子俩之间沉默的尴尬,闫家这对看起来才是亲父子。
禁军开始收拾方才被射伤受伤的野猪,程彰与闫国熹带着三人过去与魏帝行礼,魏帝还夸道:“程卿还说儿子不争气,朕瞧着他这箭术却是极佳。”又问道:“没听说程卿还有个闺女啊。”
程彰眼神复杂,自嘲道:“微臣若是有这么有本事的女儿,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呢。”
问及来历,谢羽便道:“小的是周王府的管事,跟着周王来见识的。”
周王府的管事跟程家以及闫家公子一起出来行猎,这就有几分奇怪了。
不过魏帝也不准备在此审问个清楚,只是道:“都是好孩子,等回到行宫之后都有赏。”
三人谢过恩之后,魏帝要回去,闫国熹不放心闫宗煜再留在猎场,非要揪着儿子回去。程彰虽未开口,但用眼神向程旭表示了”再不回去老子打断你的腿”的意思,程旭便也一同跟着回去了。
谢羽回去之后,立刻跑到浴殿去泡汤池。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再吹了山风,只觉得全身发冷,恨不得钻进火炉里烤一烤。
等她从浴殿里出来之后,崔晋早已经听说了她与程旭的英勇事迹。当时在场的人太多了,大家都瞧见她射野猪,回来就传遍了。
皇后在那头辛辛苦苦替周王选妃,正妃的人选她已经定了下来,只要说动魏帝就可以了,但是还有两名侧妃却是需要好好斟酌的。忽听得周王殿里还藏着如此人物,恨不得叫过来见一见。
若非魏帝那里赏了东西到长阳殿,她当时便要召了人去鸾仪宫问话。
崔晋倒等谢羽泡完温泉之后问话,但是魏帝赏完了东西,竟然派了个暖轿将已经烧的不那么厉害的他给抬了过去。
魏帝也有八卦的时候,儿子被抬过来之后,周翰海还再次诊了脉,终于长呼了一口气:“陛下不必再忧心,周王比昨儿好多了,烧也没那么厉害了。”
周翰海退下去之后,魏帝双目放光,道:“你一直不肯娶妃,是不是因为你府上的那个会射箭的小丫头?”
“父皇,你想多了。就儿子这个身体,怎么能去祸害别人呢?”
魏帝明显不相信:“吾儿如果真喜欢那小丫头,不如由父皇下旨赐婚?也不知道她高堂可在?”
崔晋无奈极了:“父皇,儿臣真的对小丫头不感兴趣。她年纪……有点小。”这时候忽想起来,上次魏帝向他提起的周王妃的人选其实与谢羽同龄,只是放在别的女子身上,他便觉得年龄太小,跟谢羽在一处却从来没觉得年龄是个问题。
小丫头古灵精怪,话多事儿也多,总没有得闲的时候,被她闹腾的不知不觉间,他也忘了安静独处是什么滋味了。
魏帝一眼看穿了崔晋的推脱之词:“你这是敷衍父皇,跟父皇说句实话,是不是嫌弃这小丫头身份低微?或者……没跟她提过?就算身份低微,正妃做不得,一个侧妃父皇还是给得起的。”
崔晋都恨不得跪地求饶了:“父皇,您饶了儿子吧,娶妃之事待儿臣身子好些了再议,行不行?”
周翰海说崔晋的身子总要调养个十来年,魏帝可不准备让他再拖个十来年,到时候岂不是天下人都要指责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对儿子的终身大事不闻不问。
既然问不出什么话来,他也不再逼崔晋承认,又留了他说话,还用了饭,才着人送他回去。
崔晋回去的时候,谢羽早吃完饭回房睡觉去了,根本没给他问话的机会。
崔晋在殿里发脾气:“去把她叫醒,惹了这么大的祸,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没心肝的!”
蒋祝侍立在侧,等周王发完脾气了,才慢吞吞道:“属下不敢去叫,阿羽姑娘……听说箭术很厉害,万一惹急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