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我,他是我朝思暮念的陆明镜。
但理智又提醒我,周燕西不择手段,连自己都伪装成别人。面前的人,极可能是周燕西培养的棋子,这不过是为了彻底摧毁我的一场游戏。
倘若不是,周燕西为何不管不顾?他确实在休养,可他的伤已经没有那么可怖,他绝对可以做些什么阻止我下楼,阻止我离开?他亲手谋划这一切,关键时刻,他有什么理由听之任之?
两相对视,他眼中情深似海,让我想要扑上去拥抱他。但我没有,我怕一切都是一场梦。对啊,也可能,是我太想陆明镜来救我,然后我就出现了幻觉。
自从遇到周燕西,我就是潜伏的精神病患者了吧。
“长乐,是我。”终究,他低沉的话语打破了我们交缠的目光,暗流涌动的沉默。
久违的“长乐”。我的朋友,几乎都喊我“长乐”以示亲昵。
唯有陆明镜,可以喊到我,浑身酥软。
许久未曾体会过,怦然心动了。就在他开口的瞬间,我抛开所有的怀疑、猜测,猛地扑到他胸膛,踮起脚尖拥抱他,“陆明镜,陆明镜!你来了!你终于来找我了。”
他的双手旋即托住我的后腰,牢牢抱住我,“长乐,我知道我会等到你。”
这一句话,未必是演讲者那样本身有技巧感觉有丰沛的情感,甚至听来是平静的。但就这句满是坚定的话,逼出了我汹涌的泪水,噼里啪啦,泪珠源源不断砸在地面上。
在我告知他之前,他不愿承认我死,不愿意举办我的葬礼,跟孩子们一起等我回家,那是多么地情深。他一定是无法失去我,如此一想,我甚至都不敢比陆明镜早死。
如果可以,我希望再过漫长的几十年,他比我先死。失去挚爱的痛,下次由我来受。
“陆明镜……”我喊他,语调绵长,情思万千。
他收紧怀抱,“长乐,长乐,长乐。”
迫切的,层层递进的三声呼喊,这还不是陆明镜吗?便纵旁人可以整出他的模样,学到他的言行,却无法复制他的气质。细微的,近乎本能的东西,也不是其他人可以学到的。
扎扎实实在陆明镜的怀里,鼻尖是他熟悉的清冽的味道,我深信不疑他是陆明镜。我将脸埋在他颈窝,轻蹭,“陆明镜,我好想你。”
我出过差,他也有过事。我们曾经分开过,以后也会因为公事分开。但这次,我们隔着死亡与绝望,因此,这一度让我以为是梦境的重逢,才显得比稀世珍宝更为珍贵。
“别再逗留了,我们回家吧。”陆明镜突然从缱绻中抽身而出,沉着许诺,“长乐,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受罪了。”
他的话,有如惊雷劈到我的脑海,我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我还是周燕西的笼中鸟。
退出他的怀抱,我双手拽住他的右手手腕,生怕他是会消失的幻影。他的右手反握住我的手,给我安定之力。
陆明镜能给我现世安稳之感,是他独特的能力。
“想走,都不跟我告别吗,我亲爱的长乐?”并不意外,周燕西终究出声了。
我跟惊弓之鸟似的,望向声源。周燕西难得穿好衣服,黑色衬衣和同色休闲裤。他很高,身材不错,衣架子,穿什么都很有气势。他又斜倚楼梯旋转处的俯首,有种睥睨天下的姿态。
他这副模样,一点不像被我照顾很久的伤患。
“谁是你亲爱的长乐,你囚禁我了我!我为什么要跟你告白!”比之他的云淡风轻,我显得很激动,抓住陆明镜手腕的手,用力同时增加。
陆明镜的左手伸过来,拿开我死死拽住他右手的两只手。此刻我毫无反击之力,软绵绵的任他摆布。他的右手重获自由后,搭在我腰侧,将我拢进臂弯,给我庇佑。
他的重量稍稍传递到我的肩膀,我感觉到我存在着,感觉一切都是真的——陆明镜真的来了。
“周燕西,”陆明镜与周燕西对峙,“你囚禁长乐的作法,并不光明正大。是我一时失误,让你得逞。既然你让我发现了长乐,我就不会再放手。今天你若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就不要阻止我带走长乐。你想两败俱伤,我拼尽全力,也要带走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