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粗粗扫了一遍,忽然看见层层叠叠的人群后头,一人立于辎车之上,前后左右都被盾牌护的紧紧的,只剩一颗脑袋留在外面。
“夫人。”曹亮走到她身后,朝她行了一礼:“此处危险,夫人还是先下去等着吧!”
“你知不知道,军中哪些人箭法最好?”谢同君忽然开口。
曹亮愣了一下,疑惑道:“夫人是想?”
“擒贼先擒王,你找几百个人一齐射那个护的最严实的。”她指了指下面那颗黑黝黝的脑袋:“射不着他就射他的马。”
“这距离怕是有些远,衙内仓库没开,我们的箭支已经不多了……”曹亮有些迟疑。
“试试吧!咱们抵挡不了多久。”谢同君怅然,眼看下面的大柱撞的越来越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城门撞个窟窿,他们这里箭支不多,兵器不多,人也不多,又要防上又要防下,简直防不胜防。
“还有多余的箭支吗?”摸到腰间绑着的干草药,她突然想起自己险些忘了重要的事。
“全在大家背上了。”曹亮苦着脸:“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你看这是什么?”谢同君把腰间的药草接下来扔到地上,笑嘻嘻的看着曹亮。
“这是……佩香?这不是麻醉用的么?夫人拿这个做什么?”
“你不知道……甄先生跟我说,佩香敷在伤口上就是麻药,可是要是晒干了用火烧,就是mí_yào。轻则两眼发黑,神志不清,重则浑身无力,昏迷不醒。虽然药效持续不了多久,但总足够他们躺在地上乖乖被我们射成马蜂窝了吧?”谢同君从士兵们背后抽出箭支,朝下面大声唤道:“媗儿!”
只可惜这里闹哄哄的,张媗在下面吩咐那些女子整理布条,谢同君喊了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张三姑娘,夫人有请。”这时候,一个年轻人突然走到她身边。
谢同君往下一看,正是刚刚那个遣送城里百姓过来的杨珍,他身后跟着刚刚那群人,看到这阵仗,都猛的扑到城门上抵着。
“二嫂?”张媗本来带着那些女子在下面抵着,听到唤声连忙带着她们上来,疑惑道:“这个是……”
她本就聪明,看到地上的东西,忽然明白了过来:“这些是草药……mí_yào?”
“真聪明。”谢同君笑眯眯的:“正是mí_yào。”
说话间,几个男子抬着满满一瓮油上来,放在她身边。
“本来是打算好好祭奠祭奠我的五脏庙的,如今都要糟蹋了!”谢同君看着油桶,幽幽的叹口气。
妇人们动作麻利,不一会儿便包好了几百支箭,将箭支往油瓮里一浸,不一会儿一大缸油就一点不剩了。
谢同君看着这少的可怜的箭支,叹口气:“大家点火射箭的时候不要呼吸,免得把自己弄晕了……你们继续包,不要停,没有mí_yào糊弄糊弄他们也是好的。”
淡淡的恶臭飘上城墙,谢同君捂住鼻子,看向下面,只见不少人已经倒了下去,身上衣裳烧成一片,在血迹斑斑的地上滚来滚去,惨叫怒骂声不绝于耳,远处正在朝上放箭的徐军被眼前的一幕吓的怔住了,而后纷纷捂住口鼻迅速后退,口中不住地大声叫骂着什么。
谢同君得意的笑了笑,眉目一转,忽然瞟见远处有个人正直勾勾地看着她,她蹙起眉头,若有所思的看过去。
那人果然是辎车上的郡监,谢同君眸子微眯,想看的更仔细些,没料那人的马儿忽然一声惊叫,猛的撒蹄狂奔了出去。
“快!快!那郡监的马惊了,射他!快射他!”谢同君推推身边的士兵,大声道:“谁能射下郡监头颅,赏金百斤!”
众将士听到命令,顿时精神一振,箭雨纷纷飞落而下,那郡监摇摇晃晃的站在辕车之上,骏马一惊,他已经被狠狠掀下马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被人扶到马上。
“撤!撤!快撤!”下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徐军立刻汇到一起护着那郡监,几千个人组成的队伍如洪水一般往后退去。
这场小小的战役不过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便匆匆结束,下面那郡监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便带军飞快的撤走了,退的比兔子还快。
看着城墙底下躺着的两千多人的尸身,谢同君不敢贸然打开城门,只让曹亮清点军中伤亡人数。
城内本来剩下三千五百六十人,张偕带走了四百人,余下三千一百六十人士兵,死伤竟达两千多,剩下的两千多人里头,也有将近一半受了轻伤。
要是下面那郡监不那么胆小,不那么贪生怕死,相信再过不了多久,东阳城就会被攻破。
谢同君吩咐曹亮带人将城内大夫全部找过来为伤兵治伤,又喊人到甄玄家里探听他的行踪。张偕直到傍晚才带着那五百多人回来,那派遣过去找他的小兵不知怎么走岔了路,不仅没将他们找回来,还把自己丢到山里去了。
“你没事吧?”张偕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握着她的小腿四处摸摸捏捏,替她舒缓静脉:“腿怎么样?痛不痛?”
“还好。”谢同君腿上痒的直发笑,蹙着眉头跟他说起那郡监的异常。
张偕微微一笑,气定神闲道:“怕死才好,就怕他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