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扬起沐五郎身上的大红斗篷,妖治非常,他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置沐容的生死于不顾。
黄豹不忍,是因他与梁宗卿都是未名宗的老人,算是同门弟子。
沐五郎心下一沉,岂能就此认输,他可答应了淳于夫人,让沐容心甘情愿地留在淳于瑾身边。如若没有梁宗卿,尤其让梁宗卿死在沐容的眼前,她一定会心如死灰。
沐五郎脑海里只一个念头:梁宗卿必须得死!
梁宗卿带的人马已有半月未食热饭热汤,杀起人来个干练、利落,更有一股子狠劲,就似一匹匹饿狼见到了美食,疯狂地吞食着北齐将士,梁宗卿的身边围饶着他最信任的护卫。
沐五郎抬手,“取弓!”拉满弓弦,目光久久地锁定在梁宗卿身上,沐五郎身边的人见他对准着的是梁宗卿,不由大骇:“康王殿下!”
“本王杀的是北齐人。”
他不会承认自己要杀梁宗卿,若是传扬出去,刺杀军师,定不会被晋帝所原谅。不冒大险,焉得虎子。梁宗卿,你不是命大么?这一回,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救得了他。
“嗖!”一箭射出,众人瞪大眼睛,却见离弦的箭快速以闪电之速往梁宗卿飞去,说时迟,那时快,被六名护卫护在中央的墨绿倩影疯了般冲向梁宗卿,一把将梁宗卿推开,“扑!”一声箭入肌肤的刺响,力道之大,梁宗卿突地回头,却见沐容护住胸口,表情凝固,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护卫望向利箭飞来的方向:“有人放冷箭!”
“容容!”梁宗卿一声高呼,身影一晃,拥住了将要倒地的她,“容容……”
一股蚀心裂骨的剧痛袭卷而来,她是要死了么?
“容容。”梁宗卿死死地抱住沐容,几名护卫将梁宗卿圈护中央。
沐容含笑望着梁宗卿,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脸颊,可这一箭似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想抬臂都不能:“我要你好好的……我不负你心……”抬在半空的手臂突地一垂,梁宗卿撕心裂肺般地大吼起来:“容容!”这一声大叫,似要震动穹寰,直惊得山鸟惊飞。
晋兵顿时群情激愤:“可恶齐人!杀!”
士气高涨,山坡上的沐五郎倍感失望,更恍然若失:沐容怎的这般傻,要代梁宗卿去死,她这是要代他而死。他答应淳于夫人做的事只怕难以完成,如果沐容死了,他的麻烦更大。
他要的是梁宗卿的命,哪晓得沐容居然会冲上去,甘受那一箭。
林间一场激战,晋国大捷。
段将军带人缴没西梁降兵的武器。一边草地上,沐容静静平躺,胸前插着一支带血的厉箭,双眸紧阖,面容苍白如纸,梁宗卿满是痛色地凝视着昏死过去的沐容。
黄豹走近梁宗卿,“军师,有件事,不知该不该与你。”
“说!”
黄豹斥退左右,护卫们不敢离得太远,站在梁宗卿的五六步开外,分站不同的方向,似要护住他的安危。
黄豹将沐容进入帅帐,如何与沐五郎下跪求情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梁宗卿抬头望着黄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月凰……有身孕了?”
黄豹感动于沐容的果决,明知是死,还是在生死一线之际推开梁宗卿,为他受下一箭。杀手出生的他,看多了人情冷暖,多少兄弟情薄,多少夫妻缘浅,这样的沐容令他感动、喜欢、敬重。
黄豹道:“这是我无意间听她对康王说的。她说,是生是死都要与你一处,现下想来,她来找你,是要逼康王派兵。康王虽没派援兵,倒没再继续阻我前来救援,如果不是康王下令攻打沧州城,也不会引开耶律岛,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打开突围的路口。”
梁宗卿俯下身子,将沐容横抱在怀里,看着陷入昏睡的她,“来人,备马车!”
虎子略懂一些武功,虽无护卫们武功好,也杀了几个齐兵,此刻飞野似地奔来,顾不得手臂上的伤,讷讷静立一旁。
黄豹心疼梁宗卿,更心疼负伤的沐容,轻声问:“军师有何打算?”
“攻沧州城!”他吐出几字,身为军师、智囊,不能因挚爱之人受伤放弃自己的计划。“虎子,我把公主交给你。你要好生照顾,令郎中给她细细瞧伤。”梁宗卿俯腰横抱起昏迷的沐容,亲手将她交到了虎子手中,一声令下,着段将军快速整兵,“张淘,你带一队人马前往白马县城,尽快备妥干粮。”
“是!”张淘领命,带了二三十名士兵先一步往白马县城奔去。
梁宗卿不舍地回头,目光久久地停凝在沐容的脸上。军务在身,他一时顾及不到她,待攻下沧州,他一定好好地陪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静待着他们的孩儿出生。
虎子高声道:“军师,我定会好生照顾公主。”
“我走了!”梁宗卿骑上黄豹带来的马匹,纵马而去。
*
夜,漫长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