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愿愿,我看到你爸了。”
有什么在心头重重落下,压住了我呼吸:“不可能。”
她露出凄凉的笑容,目光呆滞地盯着某处,语音轻的不能再轻,“这么多年从没梦过他,有过最恶毒的念头,愿他在外面过得不好,想他和我一样受苦。尤其那次生死之际我问苍天,为什么我杜惠芬要遇上一个这么不负责任的男人,如果不是何卫名刚好救了我,就也一脚进棺材了。可是愿愿,我从未想过,他会悄然死去。昨晚我梦见了他跟我告别,一头栽进河里快咽气时也看到他在朝我招手,原来,他早在下面了!”
说到最后老妈再忍不住泣声而出,泪从她眼中滚落。
我看得酸楚之极,一直都知道父亲是她的一道心结,即使有了何叔,这道心结也从未打开过。就我所知真正让她愿意接受何叔,也正是那件事。
那年我正值高三,正当为了高考拼得天昏地暗之际,老妈大约看我辛苦,特意从乡下赶来市区给我送吃的和加盖被子。结果还没搭上车,在过马路时就被一辆卡车给撞了,据我后来得知说人是被撞飞出去的,可即使这样老妈都没松开被铺。可能也正是因为有一床被挡去了那沉重的一击和摔落地时的震动,所以才挽回了老妈的一条命。
开车的司机一见撞了人就跑了,当时老妈就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眼神逐渐空洞。刚好被路过的何叔看到,没有一点犹豫地就用山轮车把老妈给骑着送进了医院。
按理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我作为女儿应该是第一个被通知的,然而,我却是在半个月后才知道这事。
怕耽误我的学业,老妈不让人通知我,然后医院动手术必须要有亲属签字。终于,苦熬了好多年的老妈对何叔松了口,这时候的她应当是绝望与哀痛并决。记得那会我一走进病房就见何叔坐在床边喂着老妈吃饭,不是我敏感,空气中的宁和让我很快意识到一些事。
何叔有意避开了走出,留给我们母女单独说话的空间。而老妈开门见山就对我说,她决定了以后和何叔一块过。我没有吵闹,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默然点头,端过那晚没喝完的粥喂她。一切似乎风平浪静,但我的成绩一落千丈,老师找我谈过几次话我都说是个人原因,然后又打电话给老妈却也无果只能无奈将我放弃。因为私下我对老妈说:打小我就喜欢画画,比起那些名牌大学我更想念美术艺术学校。
后来我填志愿填了萍城的艺校,离开常城,踏上自己孤独求学之路。
自此老妈心中又多了一个结,认为我在怪她并故意疏远她。其实怎么会呢,自父亲失踪后就与她一直相依为命,她为了供我读书干过各种底层的活,哪怕是沿街叫卖棒冰。但是,哪怕何叔对她再好,我也仍会有反弹情绪,尤其是他们的开始没有事先来征求我同意就私下决定了。而且家里多了一个人,一周或半月回来的我,反而变得像客人。
种种原因吧,在我萍城读书的几年里,渐渐也将疙瘩放下,心觉既然老妈有了新的开始,就让她和何叔好好过日子。哪料这次回来,老妈竟然......情绪崩溃。
我深吸了口气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说:“那是梦,不是真的。你也没咽气,好好活着呢,你说那会看到爸在朝你招手,不过是你意识弥留时的错觉。”
可她却摇了摇头,“愿愿,你不懂,人有时候不得不信命。梅姑早就替我算过,要么这一辈子都梦不到,梦到了就代表对方已故。”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但蹙起眉问:“梅姑是谁?”
“是个盲婆。”
盲婆?我不由讪然。小时候就常听村上人说“关盲”的故事,那“关盲者”大多是年近五六十的老太婆,于是就喊她们盲婆。我并不迷信,但“关盲”被说得很传神,说很远地方赶来的人一走进那屋,对方就能算出他们要找的亡人是谁,并且能让要找的亡故者上她的身,回答一些在世人所关心的事。
我问:“怎么你现在信这了?”
老妈说:“不是我要信,而是有些事让你不得不信。梅姑是你阿姨引荐认识的,在那之前她去关盲过一次,替你外公关的,她谁也没说一个人自己找上门的,人还坐在底下,就听到上面在喊着你外公的名字,问谁谁谁的小女儿来了没?你说邪乎不?”
我想了想道:“会不会有人认出了阿姨,暗中将咱外公的讯息透露给了那盲婆?”
“不可能的,你阿姨去的是顾山,那儿哪有什么认识的人。”
我无言反驳,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但又不得不让你乍舌。“那你是什么时候去找那梅姑算的?”
老妈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回思过往,“出车祸之前,后来每年都会去关一次。”
心中一咯噔,竟然这么早就去算过?那么后来她决定与何叔在一块......
第一卷:无根简书 第71.私家侦探
终于明白为何守了好多年的她会突然决定接受何叔,哪怕是为报救命之恩也不至于要真到那以身相许的地步。因为那个盲婆梅姑断了她所有的妄念,说她要么这一辈子都梦不到爸,梦到了就代表对方已故,等同于间接暗示了老妈这辈子都等不来父亲了。
瞬间觉得可笑而又悲凉,父亲居然输的不是何叔,而是一个神鬼叨叨的盲婆!
双手扶住老妈的肩膀说:“老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