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苏凭,心一狠,还是说了出来:“……应该也联系不到我了。”
没什么比破釜沉舟,费了这么大功夫,却还是徒劳无功,更让人绝望的了。楚珩无声地注视着苏凭,出乎他意料的是,苏凭听到他的话,反而淡淡地笑了一下,在楚珩小心谨慎的视线中,平静地点了点头。
“是吗?多谢告知。”他说,视线投向窗外的霞光与云层,眼神一片淡泊。
“不过来都来了,就去看一眼她待过的地方吧,然后再回去,反正已经快到了。”
楚珩看着他说不出话:“你……难道不?”
“失望?绝望?没有,猜到了这种可能。”苏凭耸肩,眉眼舒展,淡淡地笑了一下。
“其实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努力就能如愿以偿的话,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了。我很清楚这么做可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可是如果没有竭尽全力过——”
“让我怎么甘心,放心,或是死心?”
楚珩张口结舌,看着苏凭说不出话来。之前还以为他疯了,现在看来,他果真比所有人都来得清醒。可是这么把自己生生逼到绝境上,又是何苦呢?楚珩抬手盖住眼睛,久违地感到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想起楚冰把手链交给他时,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苏凭这个人,你最开始可能觉得他是个君子,熟起来之后大概觉得他像个痞子。但是实际上……”
“就是个傻子。”
。
他们后来去了楚冰待过的病房,当地的私立医院,以外公的名义入住,最高级待遇,*性极佳,如果没有楚珩带路,人生地不熟又没权限的苏凭绝对找不到。楚冰今天刚刚转院,东西还没有彻底清理好,两个人来来回回地收拾东西,见他们进来也没人理会,病房里一片安静,只有叮铃铃的铃声在响个不停。
“你看。”楚珩轻声说,“她已经走了。”
苏凭没有接他的话,视线在病房中转了一圈。楚冰果然真的在这里待过,他环顾四周的时候还能依稀看到楚冰留下的痕迹,让他极其熟悉。只是现在人去楼空,阴差阳错还是无功而返,说再多的似乎都没有用了。苏凭稍稍皱眉,却依然没有离开,站在原地许久,视线落到响个不停却无人理会的电话上,看了几秒,走过去拿起了听筒。
“喂你干什么……”楚珩连忙走过去,想要拦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走到一半却骤然停住,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熟悉,让他睁大了眼睛。
“第二十七个电话。”楚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低低地说,“你太慢了。”
“是你太快了。”苏凭坐在病床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抬起来盖住脸,慢慢地笑了起来,“我都快追不上了。”
“那你还追吗?”楚冰问。
“追啊。”苏凭说,“我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最讨厌半途而废了。”
“那你就往前走,径直向前,把所有人甩在后头。”楚冰顿了片刻,慢慢地说,“等你走上巅峰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她把话说得斩钉截铁,声音却已然有些颤抖,苏凭的眉眼柔和下来,摩挲话筒良久,轻声回她。
“那就这么说定了,别让我等太久。”
第五十九章 似水流年
《朝霜》上映的时候,苏凭婉拒了江翡给的首映礼入场券,一个人去老地方看电影。这部片子两年磨一剑,命运多舛,赚足眼球,上映时果然不负众望,开画成绩一举刷新年度记录,收获好评如潮。影响力之大,上座率之高,他特意赶了人烟稀少的上午场来,结果情侣厅居然还是人满为患,只剩下他旁边的半个空沙发,在放映厅里乍眼极了。
一对对你侬我侬的情侣正中间,坐着他一只孤独的单身狗。苏凭环视左右,拉低帽檐,觉得回家带上旺财再来看太麻烦,于是点开通讯录发短信约票友:「来一起看电影吗?刚上映的《朝霜》,万众瞩目,好评如潮,老地方情侣厅,十五分钟后开始,不见不散。」
接到他短信的叶溯北:「……苏凭,《朝霜》还在宣传期,我作为男二,是有正事要做的。」
苏凭做作地萧索了一番:「什么正事比我还重要啊?」
叶溯北:……什么事都比你重要好吧,不要一副我们两个很熟的样子好吗。
不过嫌弃归嫌弃,四十分钟后叶溯北倒真的坐到了苏凭旁边。电影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错过了兵荒马乱的开头与阴谋重重的发展,叶溯北走进来的时候,荧幕上的江翡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齐肩短发挽了一边在耳后,纤纤葱指间夹了根修长的女士烟,缭绕的青雾萦绕在身前,将黛眉长眼晕染得模糊一片。
脚步声传过来,她侧眸看向镜头,红唇轻轻一勾,风情写在骨子里,眼神优雅又缠绵。
她说:“只有你能杀我。”
《朝霜》这部电影,由知名经典小说改编,成书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故事,总是带着一点艳丽悱恻的风韵。故事背景宏大,结构复杂紧凑,二十分钟一个情节,毫不拖泥带水。
女一在三分之一处就被男一所杀,所布下的局却在她死后才草蛇灰线地慢慢展露出来,倒序插叙,一点点展现出整个故事的全貌,纵然最终功亏一篑,但却让男主角的胜利来得众叛亲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多少人缠斗较量,从生到死,却也并非最后的赢家,而是成了不可或缺的垫脚石,被历史的车轮淹没与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