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春垂眸看着他天真稚嫩的模样,心中极软,不觉一笑,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不由的抿了抿唇,抬手搁下碗和勺子,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然后抱着孩子在怀里轻轻的摇了摇,好容易方才哄着孩子睡着了。
把孩子哄睡了,屋内便显得安静了许多,谢晚春缓缓地把孩子搁在边上的小榻上,盖了软软的锦被,见他睡得安稳了,方才起身缓步走到皇帝的榻前去看昏睡不醒的皇帝。
其实,她适才看到小皇子那天真稚嫩的模样便不由得想起皇帝小时候——他比谢池春小了足足五岁,因是帝后久盼而来的嫡子,自是尊贵非常。而对于小小的谢池春来说:弟弟是极新奇的小玩意,他小小的、软软的,就像是团用雪捏出来的小丸子,她总是喜欢绕着小弟弟乱跑。
最要紧的是,他和她,分享同一个母亲、同一个父亲,血脉相连,再亲不过。
他们曾经那样亲近过。
谢晚春忽然生出一丝极复杂、极难言的情绪来,伸出手,轻轻的抚了抚皇帝微微有些汗湿的鬓角——他这几日大约已折腾够了,面色苍白憔悴,眼底显出一抹青黛之色,唇上更是没有一丝的血色。大约是真的累得厉害,他本来乌黑的鬓角处竟有一丝的白发。
谢晚春不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把心头的话给说出来:“天底下的蠢人这么多,怎么就只有你总是被人骗?”
话声还未落下,适才合目似晕的皇帝忽而睁开眼,定定的看着谢晚春。他目中的神色比之谢晚春更加复杂,是痛苦、是惭愧、是惊骇、是怀疑又或者是悔恨,种种交杂在一起,他一双黑眸是浸满了泪水,哑声叫了一句:“......皇姐?”
当年,谢池春从西南回来,皇帝也曾抱着她的膝头痛哭一场。那时候的谢池春面带无奈,一边抚着他的发顶,一边叹气:“天底下的蠢人这么多,怎么就只有你总是被人骗?”
此言一出,倒是惹得皇帝哭得更加厉害。
谢池春没法子,只好倒了半盏茶递给他,灌了他几口茶给他补充水分,如此方才好些。
然而,谢池春那样的神情、那样的语气,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到了这个时候,谢晚春也并不想瞒他,又或者说早在她从周云处知道皇帝起意毒害自己的事情后,她便已然打算把当年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所以,谢晚春连眉梢都不曾动一下,反倒垂头便对着床上满面复杂的皇帝笑了一声:“是我。”她对着皇帝眨了眨眼睛,慢慢的道,“我没死成,是不是很失望?”
皇帝用力的咬了咬唇,一直等他尝到血腥味方才确定这不是梦。他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去看谢晚春,忍不住道:“不可能,是我亲眼看着皇姐下葬的......”他面上显出一抹异样的薄红来,似是有几分怒色,“晚春,你怎可在朕面前装神弄鬼?!”
谢晚春收回自己的手,负手站在床边看着他,忽而嗤笑了一声:“都到了这地步,你竟然还不敢认吗?难不成,我还得把那些事情都一一的说出来给你听,你才肯信?”
皇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亦是与谢池春一同长大也曾亲近过,听话语观言行自然知道面前的这人究竟是不是长姐,好一会儿。他似是受了天大的打击,本就苍白的唇仿佛显得更加白了,竟是有几分委屈:“......皇姐既然未死,为何不愿出面?为着你的事,朕几次病重,悔痛已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