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嬷嬷也是见惯了事的,见着王望舒这模样哪里不明白,连忙叫着:“娘娘,娘娘您可不能昏啊!”
王望舒要住唇,勉力撑住了些,用力抓着宋氏的手,又紧接着用了用力。只是,谁都能看得出,王望舒的已还快要没有力气了,即便是此时不昏,再熬一会儿还是要昏的。
宋氏一双眼睛全盯着女儿也顾不得其他。
谢晚春这时候方才插了一句,转头去看边上站着的太医们:“现在这情形,既是难产,是要施针还会服药?你们这么多人,总不能干站着,只等着磕头告罪吧?”她冷着脸,目光犹如冰凌一般冷冷的扫了那些太医一眼,仿佛揭开他们身上披着的那层皮直接看到了他们的骨头里,语声淡淡,“我知道,你们素日里只求个安稳,一贯都不敢行险。可如今,皇后和小皇子若有个万一,你们一个个都别想逃!”
这会儿,太医院的副院判何太医倒是站了出来,口上道:“皇后娘娘自有孕以来便是多思多虑,难免伤身,偏又胎位不正,这才生得艰难。倘若再拖下去,哪怕真的撑过去了,小皇子怕也要憋坏了......”他顿了顿,行了个礼,又转了话捎轻声道,“臣这儿倒是有一副药方,用过之后,可有激起夫人体内生气,顺利产子。可娘娘本就体弱,若是此时透支生气,难免气血两虚,等孩子一出世恐怕就要......”
何太医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除却医术之外自然还是有些手段的,他也深谙说话的艺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只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上头的人——这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王望舒自是听到了这话,她已痛得有些神志模糊,握着宋氏的手甚至是汗津津的。她忽而睁开眼睛去看何太医,咬着牙挤出声音来:“你们都给我听着!我腹中的乃是陛下嫡子,身份贵重,万万不容有失,你们都明白吗?”她的声调虽是虚弱无力,可内里却带了不容置喙的坚定。
这是,要保小的意思。
宋氏再忍不住泪,一滴滚烫的眼泪就砸在王望舒的手上,甚至也顾不得规矩,只是垂着眼低声道:“我的儿,何至如此?何至于此啊!”这真真是拿着刀剐着宋氏的那颗心啊。
随着宋氏那一滴泪落下,窗外的飞檐上化开的冰霜也跟着落下一滴滴的水滴,滴答滴答的落在花叶上,就像是晶莹的雨露一般。
恰在此时,一个站在边角的小太医忽而站了起来,开口道:“臣有一套家传的针法,或可一使。若是使用得宜,不仅能激起娘娘的气血,或许可以止住血气下行,避免血崩。可保母子平安。”
这小太医大约平日里为人不怎么样,他一站出来便有好几个太医出声反对——
“哪有这样的针法?老夫我行医数十载,从未听过,简直闻所未闻!”
“荒唐!不过是乡野出身,哪来的家传针法?”
“此等大事,怎能如此胡言?你这是要救人,还是害人啊?”
......
至于太医院的副院判何太医便更加不屑于和这种乡野出身的小太医说话了,他只是站在那里,目光轻蔑的扫了对方一眼,很快便提了笔写了药方子交给外头等着的宫人让她们去煎药。
那小太医也不避那些人言,掀了袍角跪在地上,扬声开口道:“娘娘,我这针法真能保您母子平安啊。”
一方是太医院里头资历深厚的何太医,保小不保大。
一方是名见经传的小太医,乡野出身却夸口说是祖传的针法能保母子平安。
要选哪个,还真是个问题。
宋氏握着女儿的手也抖得厉害,她真想叫那小太医试一试,可倘若反倒害得一尸两命岂不更是罪过?
屋内之人正在徘徊之际,谢晚春却忽然开口道:“先让他试试针法吧。”她顿了顿,垂头看着那个小太医,目中是了然之色,语声虽轻却是掷地有声,“你本是乡野出身,哪怕医术再好,想要在太医院出头恐怕也要苦熬上数十年才行。如今你若能救下皇后娘娘和小皇子,那就是天大的功劳。无论是娘娘还是小皇子,都会记你一功。倘若不行,那便是你的大罪,你全家上下怕也逃不了。你明白吗?”
这小太医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驳何太医的话,必是怀揣了一颗功利心——富贵险中求。所以,谢晚春直接把话说得明白了,然后才凝目看着他。
那小太医目中神色微微一凛,很快便郑重其事的应了下来:“臣以性命担保,必能保娘娘与小皇子,母子平安。”
床榻上的王望舒已然快要闭过气了,只是艰难的撑着罢了,边上的宋氏握着女儿的手闻言不由也心中一动,开口道:“娘娘,让他试试吧?”
王望舒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好一会儿才掀了掀眼帘,在众人的目光下慢慢的点了点头。
那小太医此时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从自己背着的医箱里头取出一整套梅花针来,也不避着人,竟是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施起了针。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针法真的起了效果,过了一会儿,王望舒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居然睁开了眼睛,整个人仿佛也有了点精神。
边上的接生嬷嬷看这模样似乎还好,便试了试,开口道:“娘娘,您再用用力,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王望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儿来的力气,很快便又闭上眼睛,使劲儿往下用力,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要疼得散开了,忽而身下一轻,仿佛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