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笠上的轻纱遮挡,她看不清此人的样貌。
她轻施一礼:“大师是在叫我?不知所谓何事?”
“既遇有缘人,愿赠言于施主。”僧人淡淡道。
“大师请讲。”
“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一切法如幻,远离于心识,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远离于断常,世间恒如梦,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知人法无我,烦恼及尔焰,常清净无相,而兴大悲心。我常说空法,远离于断常;生死如幻梦,而彼业不坏;虚空及涅槃,灭二亦如是;愚夫作妄想,诸圣离有无。”
尘落听着眼神渐渐迷惘。
一阵风过,带起僧人的衣袖,她这才留意到他左袖竟是空的。
“大师莫非是?…”
还不待她说完,那僧人已经转身离去,混入人群之中。
尘落追了几步,却再找不到他的影子…
她站在原地,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怔怔失神。
若是没有猜错,这个僧人便是达摩祖师的徒弟,慧可禅师。他来邺城传法多年,起初遇到邺城名僧阻挠与加害,还被贼人砍断了左臂,但他以佛法愈心,仍留邺城单臂传法,最后名声大振,甚至被人传起是为了让达摩祖师收为徒弟,才立雪断臂,舍身求法。
他不在乎世俗眼光,为了弘扬佛法,或入诸酒肆,或过于屠门,或习街谈,或随厮役。有人问他是道人,何故如此?他只说我自调心,何关汝事?
皇祖母在世的时候曾经常请他来宫里讲法说经,那时候她还小,偶尔躲在外面听上几句,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却很佩服这位令人尊敬的佛教法师。
他刚刚是认出了自己还是只是出于解救众生的想法对自己说那些?为何听起来让她有些寒意,有些不详的预感…
她一路思索着回到客栈,又疲惫地上了楼。
踏进屋子,见舞依不在,她想或许是去找吃的了,便随手带上门,一头栽在床上,蒙头大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响动她才悠悠转醒。
睁眼地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忙揉了揉眼睛。
下一秒,她不自觉地弹坐起来,睡意全无,几乎尖叫出声:“你……你……”
一只手“啪”地一下拍在她头边的床柱上,她向里挪了挪,那人的另一只手便拦住了她躲避的去路,将她禁锢在狭窄的空间,难以动弹。
感觉到对方的怒气,又明白自己此刻的位置实在受制于人,尘落忙垂下了头,喃喃道:“…对不起…”
“道歉倒是快?但只是这样?…”对方沉沉地开口。
尘落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心虚道:“…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你怎么在这里…”
宇文邕的脸逼近了她一分。
尘落感觉到渐近的气息,只得向后靠了靠。
“为什么在这里?你觉得为什么?!”
“我…”尘落一时语塞…
“你可知道你犯了几条大罪?”宇文邕难掩怒气,打断了她,“欺君罔上,私逃出宫,最重要的是利用朕对你的信任,若是再严重点,通敌叛国都能算上!”
尘落咬着唇,想要拉开一些距离,却已经无处可逃,她只得坦言:“都已经犯了,陛下要怎么处置,我甘愿一人承担…”
“一人承担?!朕看那些帮你离开的人更应该重罚才行!不然保不准你以后不长记性!”宇文邕怒道。
尘落被他的语气震到,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更觉此刻空气都变得稀薄。
她窃窃地低下头,拉了拉他的衣袖,委屈道:“我都认错了,错只在我一人,不关她们的事,你是明君,不会牵连无辜的…”
“明君?呵!”宇文邕又逼近了她一分,“帮你计划,帮你准备马匹,真是无辜!小小一个道姑都敢拐走朕的贵妃!你说朕作为明君应该怎样处置!”
“…”尘落无以反驳,心知他已明了了一切,只得撒娇道,“是我逼她们的,你放过她们吧…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昨晚干完了要干的,本想回来休息休息就启程尽快回到你身边去,可谁知舞依不见了…我开始还奇怪她跑到哪去,现在看来是你的功劳…你那么忙,派人来找我就行了,何必亲…”
话没说完,宇文邕堵住了她的嘴。
炙热的吻落下,带着霸道和侵略,让尘落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她慌乱的表情,手拖住她的后脑,不让她乱动。
她知道自己忙还这样做,现在还说这样的话…
天知道他有多生气多着急她离开…为了亲自来找她,他安排妥了一切才快马而来,路上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见到她明明是开心的,现在却难掩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