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她话音刚落,这小小雅间中空气突然凝滞成了一团,薛云图左右环顾了下身边两个男人凌冽的眼神,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说错了话。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嘉和公主突然有些心怯。她眼巴巴看向兄长,见对方无动于衷的样子只得将目光投向傅砚之求救。
被那仿若存了一潭秋水的杏眸凝视着,傅砚之心中再是因着发散出的种种想法而勾出的惊怒交加也全都压了下去。现下是大夏最尊贵的两兄妹的交谈,他便是旁听也是不妥,更何论太子似已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可到底不想驳了公主的期许。
又或许……傅砚之摇了摇头,压下心中臆想。只这一息就想好了应对太子为公主暂时开脱的说辞。
满心满眼看着薛云图的太子却像是发现了他薄唇细微的动作一般,提前开口打断了对方还未出口的话,避免了那个尴尬场景的出现:“所以说,薛阿婉,你是真的服食了宫中禁药?”
薛云图:“皇兄我——”
“如今京中情形你且与我细说。”
她急急剖白的话全被薛密打断了。薛云图看着板着一张脸的兄长,突然想起了前世那个只在至尊之位坐了两年余的青年帝王。
圣上病体难支昏迷近十日,太子仍在返京路上不知何时能归,辽东王世子已秘密抵京联络四方,臣工们心思各异心怀叵测,唯有太子速速回宫以震朝纲,让那帮心怀不轨的小人收回他们的野心。
“傅将军是个好的。”薛密一边感叹一边将注意力移到了静默坐在旁边的傅砚之身上,对方听到这句话时神情毫无触动。
这父子二人,倒真跟陌路人一般无二了。
“舅舅高义。”深知前世傅砚之对傅怀荫之死都置若罔闻的薛云图赶忙岔开了话题,“只是如今薛安已起疑心,皇兄回宫之路恐要多生波折。”
是他无能,才让妹妹如此劳心费力。
薛密闻言愣怔了一下,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妹妹强忍下心中酸涩:“瞎担心什么,他薛安不过小小诸侯王世子,就算拉拢得人心也不过是在前些时候能掀起些风浪。我刚好能趁这个时期……分辨忠奸。”
其实在薛密的心中并未把那有心叛逆的薛安当一回事。正是因为薛安的心急火燎才造就了这幅敌在明我在暗的局面。那些有意依附辽东王的,必露行迹。
薛云图想要告诉兄长并非如此,想要跟他说薛安狼子野心不能小觑,想要将曾经所见之事全都吐露个一干二净,却张口无言。
皇兄说的对,此时的薛安不过小小诸侯王世子,山中无老虎才有他这泼猴放纵的机会。而那机会稍纵即逝,在那老虎眼中没抓住就是没抓住,反倒漏了行迹。
她是被薛安吓怕了。
“皇兄,且多多留意卫瑜吧。”薛云图错开眼,到底将埋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卫怀瑾性若蒲苇,难成大事。”
静谧一片。室中两个男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惊的失了分寸。
“阿婉,待……此事一了,我可做主废除你与卫瑜的赐婚。”
☆、第四十章 ·如此多情
第40章
解除婚约。
不过轻飘飘的四个字,砸落在地时却像是用尽了屋中三人所有的力气一般。
如果说方才逼问时的沉寂是太子薛密估计施下的压力,那么现在的静默就是因着所有人心中都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嘉和公主与卫太傅嫡孙的婚事,放在天下人的眼中本就是一场□□裸的联姻,是皇帝维持朝廷重臣忠心的方式,古来有之。就算明德帝当初的出发点是为心爱的女儿觅一个妥帖的驸马,但潜在的为太子铺路的意思亦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
特别是在现在这么个新主年轻压不住场面的时候,卫家的支持几乎是定海神针一般的作用。
可薛密就这么轻飘飘的将话说了出来。薛云图知道,她的兄长并非一时意气。只要她点点头,那梦魇般的姻缘便会就此改写。
两道灼灼的视线都锁在薛云图的脸面上,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一丝一毫的动作,再没有旁的力气去做多余的举动。
傅砚之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今日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太子的怀疑,现在本应该维持着垂首敛神闭耳塞听的样子打消太子的疑心,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抑制不住自己将目光投向公主的yù_wàng。
婚约可能解除……那自己或许能得天幸——只要公主点头!
傅砚之引强弓不抖的手藏在大袖之下,正轻颤个不停。他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看似沉稳有成算的薛密也如傅砚之一般紧张,太子爷已没心思再多管这个狗胆包天的左膀右臂。
房间中的安静到底被薛云图打破了。
“此事不急……”薛云图说话时并没有看向两人,眼中像是藏满了心事,却又空落落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少女的声音极轻极轻,渺若徘徊云端,“我会斟酌的。”
尾音又从云端砸回了人间,让凝神看她许久的两个男人都忍不住长出了口气。就像放在心中许久的窒碍终于被打破了般舒畅。虽然在这句话之后他们就必然会面对比曾经更加艰难的处境。
薛云图到底点了头,她直视着兄长的目光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一片,但在开口时就拢上心头的茫然无措并没有随着释怀的心情而淡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