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父皇那讨来的阳羡茶虽是管够,但到底金贵,不好这么浪费。
暗暗瞥了刚捧起茶盏的“麻烦”一眼,薛云图淡淡开口道:“卫二公子是来喝茶的?”
“臣不敢。”没料到会被直接呛声的卫瑜慌忙把茶杯放下,他站起身来做了一揖,“臣是来谢过公主赠茶。”
许是起的太急,卫瑜脸上泛白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抿了抿唇强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痛哼,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表情。
怕是扯到了伤处。
将对方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的薛云图已笑出声来:“看来太傅他老人家依旧老当益壮,身手不减当年呐。不过些许小事,卫公子伤成这样何必辛苦跑来我宫道这个谢。”
想起那个老顽固,薛云图的笑意也真切了三分。卫瑜的祖父卫令卫太傅,他的戒尺在明德帝少年的时期曾是支配着所有皇子伴读恐惧的东西。
当年皇兄薨逝之后,整个卫家也只有卫太傅依旧对自己和善亲厚。也幸亏太傅在薛宁“夭折”前就已经去了,不然看着那帮辅佐薛安上位的不肖子孙大概也要生生气死。
想起往事的薛云图神色不由冷了三分。她不待道完谢的卫瑜再说些什么,就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茶杯:“谢也谢过了,卫公子便回东宫去吧。一日未见,皇兄想来很是想你。”
这便是端茶逐客了。
卫瑜自打七年前入宫伴读之后就与当时还年幼的薛云图玩在一起,虽也听过一些关于嘉和公主骄纵的风声碎语,但从未亲自体味过这个小妹妹的脾气。
第一次被如此冷待的卫瑜想起前日之事自身底气先弱了三分,他拱了拱手柔声道:“公主,臣其实是来道歉的。”
道歉?薛云图确信前世并没有发生过这一出。她看着还是少年的卫瑜还带着青涩稚嫩的脸庞,心中突然做了个决定——如果卫瑜敢于拒婚直言心中已有所属,那她也可以大度一点不将他逼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臣前日言行不当,实属无心之举,还请公主晾怀。”卫瑜一揖到地,错过了薛云图完全冰冷下来的眼神。
卫瑜到底还是卫瑜。一样的处处温柔,一样的没担当。那么也一样会将一生唯一的勇气用在造反上。
“父皇的决定我本也没什么意见。”薛云图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盏,因为太过用力而指尖生疼。她偏过头不看卫瑜,尽力做出娇羞的模样,“只是你当着奴才说那些话,也太过伤我的脸面。”
她其实根本不记得卫瑜曾说过什么,不过顺着对方的话说罢了。
为了皇兄……她得忍耐。
卫瑜急急抬起头辩解时正撞上薛云图含笑羞怯的脸,那带着一抹红晕的脸颊让卫瑜心中一动,愧疚也更深了。想到昨日祖父与父母的话,他到底狠狠心将心头那一抹倩影深深埋藏起来。
“臣有罪,那日实是昏了头才会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卫瑜顿了顿,脸上满是小儿女生气时的慌乱,赌咒发誓的话忍不住脱口而出,“日后定当——”
卫瑜的诺言还没说完就被薛云图哼了一声截住了话头:“定当什么呢?不用你虚情假意的说这些。且回去好好帮我皇兄便是。”
被打断了的卫瑜耳根发烫,喏喏应了一声。他见公主依旧偏着头不愿看向自己,到底无奈告辞。
“你们都出去,没有本宫传召不许进来。”
当卫瑜走远之后,薛云图依旧眺望着门外的方向,看起来倒像是离了情郎神思不属的小女郎一般。大敞的门窗迎来了夏日的骄阳,她的心却像四周的冰砖一样冷硬。
握着茶盏的手越收越紧。
薛云图直愣愣在那里坐了许久,直到战战兢兢的宫女前来询问午膳才回过神来。
“去与小厨房说,多给傅公子备些温补宜人的膳食,莫湿莫燥。”薛云图收敛了神色,想了想又道,“那八宝三丝糕也记得送去。”
知道主子心情不好的宫女根本不敢抬头,直到不经意看见公主裙摆上斑斑驳驳的血迹与坠落在裙摆旁的碎瓷时才大着胆子抬起头,继而惊呼出声:“主子!您的手!”
嘉和公主最喜欢的一套茶具,便是景德镇进上来的一套薄似蝉翼、轻若浮云的影青瓷。
影青瓷胎壁之薄,力道太重便会碎裂。
薛云图这才感觉到手上的痛意。她伸出手交给急急忙提来药箱的宫女稍作处理,轻斥道:“若有什么不该有的风声传出去,便送你们去浣衣局清闲。”
未来驸马刚一出公主的宫室公主便弄伤了自己,这话传出去着实打脸。
等待的时光永远那么漫长,直到金乌西坠薛云图才接到明德帝准备传召傅砚之的消息。
本倚在贵妃榻上恹恹养神的薛云图心中一阵,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她挥手召来一旁伺候的大宫女,吩咐道:“让步撵准备好,一会直接去父皇那里。”
考教太子伴读本不该公主去的,但因着人是薛云图“举荐”的,她去了也无不可。
当重新梳头穿戴整齐的薛云图到了明德帝的天极殿时,除了即将面圣的傅砚之外该到的都已到了——傅砚之暂居的外宫偏殿离这里实在太远,且他只能步行,自然没有住在宫中的主子们脚步快。
才由小太监领进门的薛云图还未请安就听到了太子打趣的声音:“我就说,阿婉怎么可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