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姐从来没有和我发过这么大的火,这是她第一次和我发这样的雷霆之怒,而且就在昏迷不醒的妮子的床边。
她伤心到了极点,也生气到了极点,她根本就不理会我的哭哭哀求,她边流泪边道:吕大聪啊,你真浑啊,妮子在大学期间,那么多的好男孩追求她,她都没答应,不是人家不优秀,更不是人家配不上妮子,而是因为妮子信命……。妮子要是不信命,还能轮到你么?妮子要是不信命,八竿子也轮不到你……你这个混蛋……
我错了,杏姐……
你错了能顶个屁用?现在妮子就是醒不过来,你光知道错了有个屁用?……现在也把阿梅给牵连进来了,阿梅昨晚来了,她在妮子身边坐了半夜,她趴在妮子耳边又哭又说,她把她自己当成了个不断忏悔的罪人,光‘对不起’这三个字她就说了不下几十遍,……阿梅最后都哭昏了过去……,吕大聪,这都是你自己作的孽……
听到这里,我再也承受不住了,仿佛一座大山从头顶压了过来,咚的一声蹲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哑声说道:这件事与阿梅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与阿梅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与阿梅没有任何关系,但阿梅能这么认为吗?如果妮子真的醒不过来了,阿梅会一辈子不安心的,你把妮子和阿梅都毁了……呜呜……
杏姐的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剑从我的胸前刺入,穿胸而过,我顿时感到眼前阵阵发黑,胸口传来阵阵闷疼,嗓子眼里又有腥味传来,我忙猛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住这丝急涌上来的血腥味。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只见满江大哥和那个北京协和医院的专家走了进来。
满江大哥进门之后,看到眼前的情景,快步走了过来,他似乎已经听到了杏姐对我的雷霆训斥,忙低声说道:李杏……
没等满江大哥再说什么,杏姐突然张开嘴巴低下头,呕呕地干呕起来,越呕越是厉害,她急忙起身紧紧捂住嘴巴快速地走了出去。
那个专家走到妮子的床边,仔细地观察着。
满江大哥低声对我说:大聪,快点起来……
我努力想让自己快点站起来,但努力了几次都没有站起来,满江大哥只好伸手把我搀扶起来。
专家给妮子仔细检查完毕后,眉宇间有些焦虑神态,看着我问道:今天是不是轮到你来陪她了?
我忙抬起手臂,用袖口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又急忙冲专家重重地点了点头。
专家轻叹一声,吩咐道:按照我交代的那样,一刻不停地去唤她,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她的状况没有任何改观。
听到这里,我的眼前又发起黑来,感觉胸口烦恶,似乎随时都会口喷鲜血。
专家又对我道:你快点进行吧。
我急忙坐到妮子的床边,将嘴巴贴近妮子的耳朵。
专家对满江大哥轻声道:走,我们出去吧。
等满江大哥和专家出去之后,我急忙用牙齿咬住包缠在我手上的纱布,连咬带扯先把右手的纱布去掉,快速地又把左手的纱布去掉,还像第一次那样,右手紧紧握住妮子的右手,左手合扣上。
我趴在妮子的耳边又悲又泣地道:妮子,你快点醒过来啊……,……你要是不醒过来,不但我这一辈子掉进了万丈深渊,就连阿梅这一辈子也会掉入苦海,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说到这里,我突然戛然而止,嘴巴紧闭,怔怔地看着妮子安详的神态,沉痛地想道:如果妮子真的醒不过来了,她也就真的像她嫂子那样了,长年卧床不起。但满江嫂子虽然卧床不起,但她头脑清醒,意识和常人没有两样,她能和人交流,只要身边有人,她也感觉不到寂寞。但妮子呢?妮子还不如她嫂子,她虽是像她嫂子那样躺在床上,但她和死去的人没有什么区别,没有意识,没有醒觉,只知道呼吸,如此说来,她还真的不如她嫂子的境遇好呢……难道这就是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里,我顿感嗓子里传来阵阵腥味,越来越浓,再也忍不住,嘴巴微开,一股粘稠的东西从胸部涌向喉咙,最后流到了嘴里,慢慢滑出了嘴唇。
我抬起左手来一摸,低头一看,又是鲜血。
这次的吐血虽不像前几次那样喷口而出,血量很大,而是缓慢地流出口腔,血量也少,但却似乎比前几次更加让人难受了。
我突然悲哀地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妮子真的醒不过来了,那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既然那样,那就彻底罢了,我就满足妮子生前的最后心愿,和她永远去做水中的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