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有一个人打破了沉寂。

“哥，偶尔……回来看看爸妈，他们一定会很想你，很想很想……”

“……好。”

初四一早，天还未亮全，房间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窗户透着外头的光，犹如一个大光屏，在诺达的房间里显得空寂而清冷。

床头的手机震了震，轻缓的音乐从那里飘出来，然后就有人把它断了。接着被褥微微动了动，腰间空荡荡的感觉既不习惯，又有些冷。

昨夜顾晓没有抱着他睡，那么多年，唯一一次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各自安睡。不是因为生对方的气，不是因为谁在抗拒，而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用平静来缓冲离别。

顾晓微微侧起身，看向那个背朝自己的人，控制不住地拧起了眉。最后还是俯过身去，亲了亲他的鬓角，轻声道：“别送我。”

“有点感冒，不想起床。”

顾熙几乎一夜没睡，顾晓知道，他此时在哭，顾晓也知道。这些年，也没少惹哭他了，真是坏呢。

笑了笑，顾晓说：“嗯，照顾好自己，保重。”

为了不让他难受，顾晓起床穿好衣服就出了房间，在外面洗漱，行李箱什么的所有东西都在客厅里了。

身后，是微动的被褥，和渐渐离去的温度。他听到布料的摩擦声，是顾晓在换衣服，明明一分钟不到，却仿佛挨过了十年。

那个熟悉却轻浅的脚步声远了，门被轻柔地打开，轻柔的关上。是顾晓走了。

顾熙用力扒着枕头，努力抑制自己的哭声。可今天房间的隔音效果似乎尤其烂，能把外面的所有声音听的一清二楚。爸妈已经起床了，在帮顾晓收拾东西，准备早餐。

“小熙怎么还不起来，小熙，起来送……”妈似乎要来房间叫他。

“妈，我们哥俩昨晚聊了一宿，够我在美国几年的了。刚睡着，别吵他了。”顾晓把妈拦住了，那么体贴，不似他当年，让他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什么几年，明年过年不回来呀？”妈好笑的反问，“不会是在美国交了女朋友吧？”

爸一听，也来起哄：“难怪呢要去那么早，是不是真有女朋友了？”

“瞎说什么呢，我是去工作！”

“交了女朋友可一定要跟妈说，不过关不让进门的啊！”

“好了妈，远着呢，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顾晓催促着。

妈还不依不饶，“可别不把成家当回事，你也不小了，再过几年都是儿子满地跑的年纪了……”

三个人的吵闹声渐渐平息下来，顾熙脑海里却还在不断的重复着那些对话，还有这段时间以来的甜蜜和苦涩。

顾晓走了，他们真的结束了。

不知道下一个归期又会是何年何月。

到时，是不是一如他初时所愿，顾晓归来那天，不是一个人。

他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赤着脚跑到客厅落地窗前，努力揉着眼睛，企图让视线能够清晰一些。

在模糊与清晰的交替中，那个令他心疼的身影把行李箱抗进后备箱，和父母有说有笑，最后不知说到了什么，抬头往这边看了一下。他赶紧把窗帘拉过来，蹲到后面，抱着自己的手臂痛哭。

他不知道，顾晓看着那摇动的窗帘心头也是一苦，憋红了眼眶却不能落泪。

楼上楼下，欠一个点头的距离，硬生生割裂成两个世界。

车子走后，顾熙失魂落魄的回了床，然后没多久就赶紧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他不能留着。至少不能现在留着，要是父母回来，他没有信心微笑，他装不了正常反应。

他留了字条说公司刚来了电话有急事，就逃也是的离开了家，连电话都不敢打。

在一起的这些天，除了回忆和感受，什么都没有留下，一起买的东西也只有吃食。因为既然决定分开，就不应该留下什么念想，哪怕是存在歧义的话语。

也许随着时间的推演，年月变换，彼此都能够沉淀到对方心底，这份爱恋也成为一个平淡却永不褪色的秘密。再见面，能够收住眼神里的渴望，普通地以亲人的身份相互关心。再接触，能够压抑住内心的冲动，单纯地完成手上的事情，然后各自转身。

一次是顾晓看着他走，一次是他听着顾晓走，时光根本没有改变任何东西。

也许幼时见到顾晓的第一眼，他就应该明白，他们注定只有一个结局。

梦过了，梦醒了，回到现实了。

但现实中的人愿不愿意面对现实，不得而知。

第70章 第七十章 尾声

顾晓打开一个j-i,ng致的却有些残破的纸盒，里面躺着两个被胶水粘得乱七八糟的小泥人，突然有什么掉了下去，土黄色的泥人身上骤然漫开一个深褐色的圆。

上天让你来到我身边，我欣喜着，任性着，固执着，心疼着，苦闷着，贪恋着。

我糊糊涂涂欺负了你许多年，懵懵懂懂爱了你许多年；

我还在窃喜，而你却从一开始就在计划离开我。

明明靠近，明明相爱，你却还是可以转身得决绝；

我们怎么办？你从没想过我们。

我求你别走，敞开的行李箱却帮你作了答；

牵住你我的东西，偏偏是你跨不过的鸿沟。

八日相恋，终作两散；

上天让我遇到你，却只允许我当你的过客。

——哥哥，我捏了两个小泥人，我送给你，你别再讨厌我了好不好？

——脏死了，我不要！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