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虽已离去,但是生活还得继续,回到家后,我就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明天的选举之中。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能明天的到来,胜利就会降临到我的身上。
父亲很有信心,伯父很有信心,所有人都很有信心。
10月26号。天气晴。阳光明媚,是个选村长的好日子。一大早,乡亲父老们就兴高采烈地来到村里那口老井边的那个村委会里。这些人中,有拖家带口的,有厦门、广州那些大老远的地方回来的,有七老八十的,有刚刚年满18的。大家激动啊,兴奋啊,那个心情,就想来捡钱的。
是的,大家眼巴巴地望着乡政府那两个选举监督员早点来,早点开始摆开投票箱投票,早点投完票,然后20或者30就到手了,然后就可以早点用这钱上街买斤猪肉啊买条鱼啊什么的开开荤。
然后等到9点钟左右的时候,在前村长的带领下,两名监督员一摇一摆地来了,其中一个人怀里就抱着一个纸糊的选举箱,选举箱正面写着两个大大的毛笔字——公正。我看了眼这个抱着“公正”选举箱的人,觉得他的轮廓有点眼熟——等他再走近一点的时候,我才看清,原来正是我上次去乡政府时给我做登记的那个高高胖胖的小四眼。我还记得我离开时他还扯着嗓子故意强调了他就是我们村选村长时的监督员,我以为他吹牛哄我的,没想到还真是。
走到村委会,他也认出了我,跟我打了个招呼,我本来是不怎么想搭理他的,但是看在他是监督员的份上——当然也为了显示我在乡政府还是有人的——我眯着灿烂的笑,很高兴地给予了回应。
四名候选人都到齐了,监督员也来了,选民们更是早早就守+候在这了。前村长找来一条破桌子,让小四眼把“公正”的箱子到上面去,然后在墙上挂个小黑板,写下了四个候选人的名字,然后就宣布正式开始投票了。当然,票都差不多发到早已迫不及待的村民的手里了。
投一票换20块钱或30块钱的游戏规则是这么子的:你填好票之后,要将票拿去给守在投票箱的给你钱的候选人过目,他确定你是投给他之后,你才能将票塞进去,你一将票塞进去,20块钱或30块钱就递过来给你了。
这是件多么轻松多么爽快的事情:只要轻轻写一个名字,花不了几秒钟,两张大团圆或者三张大团圆就到手了。所以选村长这天的日子是除了春节之外,这里的村民最喜欢过的一个节日。大家恨不得天天都有村长选举!
是的,这要天天都有选举,这村民们的年收入都赶得过美国人民群众了。
人生鼎沸,场面很乱,但是我和父亲大伯们却静若安详的狡兔,我们静静等待着即将属于我们的胜利。
可是,突然地,我们平静的心情还是被搅乱了,不过这是喜悦地乱:林道莲和狗老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嘴角,积怨还很深的他们估计是要在这个神圣的日子里新账老账一起算,哗啦啦地滚到地上扭打了起来,尖叫声,嘶吼声,劝架声,杀猪声…什么声音都有,场面瞬时失控,乱成一片!
他们这一打,胜利就朝我更靠近一步了——他们这是彻底没希望了,谁还会把票投给一个在这种场合也要厮打成这个样子的人?
就算投了,其他村的人会说,我去,你们这村长选得可真有水平,你们又不是黑社会,选个打手干什么?你们还发不发展经济了?还搞不搞建设了?
我的心里美滋滋的,父亲的嘴角扬起了前所未有的笑容,伯父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尽管他尽量忍着这欢欣的笑,但我还是能够从他抖擞的眉宇看得出来。
虽然两名选人在选举现场当众打架斗殴,给原本光辉灿烂的林家瑶村选举历史抹下了一个大大的污点,但是村不可一日无村长,在把两人拉走后,选举继续。
选举现场重回平静之后,原本选道莲和狗老的村民纷纷改投胜利在望的林运祥,他在小黑板上的“正”字是我的五倍!
眼看着我就要以绝对的有势成为林家瑶落败的女村长候选人,父亲按耐不住了,咳嗽了几声。我知道,这几声咳嗽,不是一般意义的咳嗽,而是可以扭转整个选举形势的咳嗽。
然后真的,人群中,就有人大声喊出:
“林运祥他有什么资格当村长啊?他是贪污犯难道大家会不知道么?”
“是啊,林运祥这家伙在93、93那几年当村长的时候吃了多少钱,你们知道么?”
“林运祥根本就没资格,他要是在当我们林家瑶的村长,上面下来下到我们村的钱又会被他吃光!”
…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场面又像煮沸的锅一样炸开了!两名乡镇府下来的监督员决定暂时停止选举,等他们把情况上报,核实、弄清情况之后再继续选举。
然后,林运祥就被两名监督员带走了。
我们很高兴,胜利已经牢牢在我手中,我们几乎可以提前庆祝了。
村民们虽然做了一辈子农民,但头脑还是挺灵活的,现在只剩我一个了,都纷纷表示要把他们手中宝贵的一票投给我。
等我当选后,他们不仅能拿到花生油、30块钱,还能吃到一餐我许诺的饭——以结婚那种标准弄的酒席。
可是,这菜还没买好,一辆不知道哪里来的警车,把我也带走了。我看了下手表,正是中午12点,该吃中午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