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是最怕别人问我我的父母是干嘛的,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甚至我父母他们自己的潜意识里,都觉得农民是一个非常卑贱非常丢人的职业!因此他们在田里干活的时候对我和弟弟妹妹说道,“你们看,这个当农民多么苦,累死累活还赚不到钱,你们还不赶紧地好好读书!不读书跟我们这样是一辈子苦死你们去!”为此,很少说谎的我居然因为这个骗过自己曾经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叫荣,是我小学三年级和四年级的同桌,和我一个地方的,但是不在一个村。她和我当时的学习成绩都特别好,基本上是她第一名我就是第二名、我第二名她就是第三名,而且,我们都很受当时那个班主任的喜爱,我和她分别被任命为副班长和正班长。虽然和她差不多优秀,但是我心里一直有个过不去的坎:它的父亲是初中老师,母亲是做生意的,家境殷实,而我父母都是农民,所以面对她我总还有那么点自卑。有一次,她不知怎么的,中午问我了:“紫霞,我看你气质很不一般,一定是再书香家庭熏陶出来的,你父母是干什么的啊?呵呵,有机会我要去拜访拜访他们!”当时自尊心作怪,我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对她说了这么个谎:“我我父母他们他们是乡政府里面的”说完我的脸火辣辣的,然后赶紧翻来一本书,“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再也不敢直视松那双天真纯澈的大眼睛。
荣后来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在四年级上完的那个暑假就调到别的学校去了,由于当时没有电话什么的,我们就这样失去了联系。想起她,我现在还满满的忧伤:我觉得年幼的我们,所拥有的友情太脆弱了,四年级学校放假,在那个夏天,没有任何征兆的,她就走了,等过完暑假回来的时候你才发现你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已经离你而去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你感觉这辈子再也不能相见了!
人心总是复杂的:虽然我很想念荣,可是我又很庆幸她走了——她走了之后我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正班长!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是,我再也不用担心我的那个谎言被她揭穿。是的,为了掩饰我这个谎言,我害怕她说要去我家玩,害怕开家长会,害怕我父母来学校里找我现在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出身是可以毁灭一个人的人性的。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总结出来的一句话,也是我每每想起我亲爱的荣的时候我会在心里仿佛念叨的一句话。如果眼前现在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是一个出身优越、对我有好感、想追求我的男生,我肯定会挣扎是否要说实话,因为我要在他心中保存那份美好和高贵,不让他看不起。可是,现在的情况不是。相反,我觉得我不仅要说出我家的真实情况,还要添油加醋地再说得严重一点!只有这样,我才能博得这个已经开始有点我的老男人的更大的同情。
“呜呜呜,呜呜呜”我看着“和蔼可亲”的罗校长伤心地呜咽起来,“罗校长,你提到我的伤心事了!我老家是舒城县沙溪乡的,那是个很偏僻很贫穷的地方,我的父母是普普通通的农民,没日没夜的在地里干活,非常的辛苦非常的艰辛,现在才40来岁头发都白了一大半,腰都已经驼了很多很多了!我们家加上我弟弟妹妹一共五口人,地按人均七分来分,我们家一共3亩5分地,我父母就种点水稻种点地瓜,一年也就几千块钱的收入!我要上学,我弟弟要上学,我妹妹要上学呜呜呜,呜呜呜我们家一个月就只有一顿饭有肉吃,其它顿都是吃自己种的大白菜和自己腌的酸菜……而且,我们那的乡政府,您知道吗罗校长,真的是非常的狠心:种田的农民那么不容易,他们要征收农业税、土地使用税,甚至还要征肥料使用税、农田环境保护税、帮扶税、空气税、管理税……最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还要征收水税!你说我们那的老百姓都靠天吃饭,干旱的时候农作物都得眼睁睁看着旱死,他们从没挖过一条河放过一滴水,你说他们有什么权利征这个税啊?有一年夏天老天爷没下一滴雨,田里的禾苗都枯死了,他们不仅不帮老百姓,还一如既往地要来征税……罗校长啊罗校长,我父母太苦太苦了!我们那的老百姓太苦太苦了!全家人现在就盼着我和我男友能顺顺利利毕业出来,将来改善他们的生活。所以,您、您一定要帮帮我啊!紫霞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的呜呜呜,呜呜呜”
说完我都要离开椅子,跪到地上去了。罗校长见状连忙跑过来一把把我拉起。我为了营造悲伤可怜的气氛,故意一把往地上瘫坐下去!罗校长完全没有料到我会突然这么猛烈地坐下去,所以他还没恍过神来就被我拉了下去,然后一把趴到了我的身上。罗校长身材很胖,我根本承受不了他的那个重量,所以他一趴倒在我身上我就“哗啦”地躺倒在地了!然后,都没有料想到的我们都惊呆了、沉默了、一动不动了!办公室里仿佛刚被毁灭了一次一般,瞬间陷入无比的死寂,死寂得让人感到一丝可怕!
这一刻来得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预料到,我的心“砰砰”开始剧烈跳动。望着压在我身上的罗校长,听着他那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我开始后悔自己演戏演得太过了!“是啊,这下子该怎么办呢?如果他不起来,我能把他硬生生地推开出去么?我能么?”我不敢动,也不敢看罗校长,就像一只等待被宰杀的小白兔,恐惧、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