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的,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有个事要嘱咐你”,将军家治微笑着说,“我不想让广桥回大奥了。”
“广桥哪里做错了事?”田沼意次有些意外。
将军家治摇了摇头,“你跟我许多年,很多事你也明白。我想让她过得好一些。”
田沼意次低头不语,将军大人是在交代后事?
“你保她衣食无忧。银钱的事不用管,我自会安排,你负责买地建宅,一切都要做得秘密。”
“田沼明白。”
“不光是她,她若收了养子,也得让她的后代都过得无忧无虑才行。”
田沼意次点了点头,养子?将军家治想得太周到。
“等我死了,无论遇见什么,你都不要抵抗。顶多是夺官削爵,性命是无妨的。”将军家治缓缓地说。
德川家齐战战兢兢地立在将军家治面前,望着黑漆食盒里的红梅果子,脸色惨白如纸。
“父亲大人在说什么?”他的嗓音含着巨大的恐惧。
“你也看见了”,将军家治下巴向几边点了点,“那黄鹂已死了。”
“果子有毒?”
“黄鹂不会没来由死了。”
“儿子一无所知,请父亲大人明鉴。”家齐急得要哭出来。
将军家治点了点头,“我明白。这果子是一桥家做的吧。”
“大崎回去了一趟,特地带来了几盒新鲜果子。儿子挑了一盒。”家齐有些混乱地说。
“这是给你吃的。你顺手送来给我,大崎不知道吧?”
家齐摇了摇头。
“所以……这果子本来该你吃。”将军家治笑着说,“从去年起,你的饮食要试毒三次。所以大崎要回一桥宅,她是世子乳母,她带来的吃食自然没人想着试毒。”
家齐的眼睛越睁越大,几乎要夺眶而出了。
“这是怎么回事?”家齐低声喊。
“现在我终于确定了。你的父亲大人……实在……”将军家治叹了口气说。
家齐默默不语,一双眼直瞪瞪地看着他。
“你把门关了吧,我有话和你说。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也到了该说的时候。”将军家治换了温柔的语气。
暮色渐渐浓了,将军病室的房门依然关得紧紧的。
女中们等在门前,想进去点灯,只是不敢造次。
门猛地开了,世子家齐立在门前,脸上有复杂的神气。
“我交代你的,希望你别忘记。”将军家治的声音追了出来。
家齐狠狠地瞪了女中们一眼,她们立刻作鸟兽散。
“是善是恶你自有判断,我并不强求什么。只有一点,请善待大奥出去的广桥,她侍候我一辈子,你要保她平安无事。”
家齐回头,脸上泪痕交错。
“父亲大人请放心。”
“田沼意次……无论你父亲说什么,请留田沼一条性命。”
家齐有些惊讶,随后又点了点头。
“做将军实在辛苦。”将军家治长长叹了口气,“家齐,你的路还很长。”
家齐久久立在门前,心里似有万种情绪来来去去。
暮色越来越浓,不远处的西之丸被夜色笼罩,看上去像伏在黑影里的巨兽,随时会跃起伤人。
他还不到十岁。短短的半日,他的世界崩塌了。
他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的母亲到底怎么了?那红梅果子,到底是谁要给他吃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敢想。
将军家治活不久了,他很快是新的将军。他只觉得怕,他想回到那熟悉的赤坂宅去。
可他母亲在哪里?如果将军家治说得没错,他已无家可归。
他已是孤家寡人,一辈子生活在这可怕的地方。
身后寂静无声,将军家治似乎已没什么想说。他低头行礼,慢悠悠地向前走。
他心里又酸又苦,像刚在□□罐里泡过,举目所见也一片漆黑。他该去哪里?他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