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忙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不再追问,只道“魔界之门三月後才能开启,看来咱们要在这里待上三个月了。”他需要尽快弄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麽他有一种即将失去倾城的恐惧?
说著,他轻轻拿下倾城挡在眼上的小手,才发现她是闭著眼睛的。
她很清楚,她的眼睛藏不住她的心。
百里有种被拒绝的失落和受伤,顿时失了兴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翻身在她身侧躺下。
倾城暗暗松了口气,她根本不知如何拒绝他,只能保护起自己。
“嗯。”她点头应了一声,便侧过身去,背对著他,“我先睡会儿。”
百里掀过自己的白袍给她盖上,看著她线条优美的脊背,陷入沈思。
“人女阿静,速速将梵天珠交出来,我等可饶你不死!”
“哼,绕我不死?你以为你是神,便可随意取人性命吗?!”
“你……我不与你争辩!梵天珠乃是佛祖之物,尔等人类无法驾驭,快将它交出来!”
“凭什麽?!”
“冥顽不灵!”
飞沙走石,神器血光,她紧紧护著怀中死婴,狼狈迎战,最终,借助梵天珠之力,重伤逃脱。
……
心中的愤恨无以复加,百里叛,师父逝……她的一切都遭毁灭,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麽?为何会承受这样的结果?!
她抱著生下来就是具魂魄不全的尸身的孩儿,躲在荒芜寂静的山谷里没日没夜的哭喊,一遍遍的质问苍天“为什麽?!”
不知过了多久,她视力模糊,声音沙哑,恍惚中梵天珠发出一阵乌黑的暗光,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诛神弃佛,入魔吧……入魔吧……”
诛神弃佛,入魔吧……
入魔吧……
她蓦地惊醒,视线无焦距的盯著玄黑色的华丽床帐。
这是哪里?
她茫然四顾,看到身侧酣睡的百里……
她心思恍惚,以为一切不过是场可怕的梦魇。
“唔~”手腕传来灼热的痛,她低头看去,被她隐起的梵天珠渐渐显形,并散发著乌黑的流光。
诛神弃佛,入魔吧……
你怎能忘记?
你不能忘啊,阿静……
你忘了吗?
阿静,记起来……
那个声音在脑海中蓦地的响起。
她悚然一惊,捂著胸口痛不可抑。
“倾城?”百里被她痛哼惊醒,见她捂著心口、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忙张开双臂欲抱她进怀,“你怎──”
她像是一道幻影,眨眼之间在眼前消失,又瞬间出现在窗前的榻上。
她看著他,眼神迷茫,好似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那般痛苦无措。
百里心口也随之疼痛,他跳下床,顾不得穿衣,就去顾她。
“别过来!”她痛苦的低吼,声音沙哑的让百里吓了一跳。
她记起来了,她记起来了……
她记起三百年前她还做了什麽。
不止血洗蜀山,斩杀前来捉拿她的神兵天将,还……还为了聚魂,聚她那先天死胎的孩儿魂魄,生生要了二十四个幼儿性命!
指捻梵天珠,口喃金刚经,梵天之音,夺命摄魄。
佛魔佛魔,一朝入佛,四大皆空;一朝入魔,佛魔罪重。
师父,阿静、阿静终究负了您的期许……
可,她的弥生啊,是那麽可爱,那麽懂事……
还记得忘川河边,那一片如火荼蘼盛开彼岸,小小的他坐在那里,圆圆滚滚的身子,透明脆弱的一戳就破。
她小心翼翼的拥他入怀,为他取名“弥生”,听他软软糯糯的唤自己“娘亲”……
娘亲……
娘亲……
心,要碎掉一样的疼。
他们不肯放过她,不肯放过她的弥生。
地狱忘川,彼岸荼蘼,阎罗鬼差,生死之斗。
她亲眼看见她的弥生被抛下忘川河。
他只是一条稚弱的童魂,是她用心头之血哺育的小小生灵,他温和无害,天真无邪……他们,那些被人供奉的、号称慈悲为怀的神明怎能……那样残忍的将他抛下……忘川之水,恶鬼流殇,他们撕裂弥生小小的身体,抢食他的精魄……
她的弥生……她的弥生……
“弥生……”
她捂著脸,睁大双眼,那恐怖绝望的一幕在眼前浮现。
干涩的眼眶流不出一滴泪水……
百里吓坏了,他不知她为何突然唤起“弥生”的名字,并如此痛苦的瑟瑟发抖,像是孤独绝望的失去孩子的母兽。
“倾城,”他慌忙上前,抱住她,慌乱的安慰“嘘,别哭,别哭……我都知道……”
倾城突然生出利爪,一把将他推离。
一双漆黑的大眼带著滔天恨意一眨不眨的瞪著他,沙哑粗厉的嗓音像是鬼吼“你知道什麽?”
百里胸前再次负伤,他一怔,对啊,他知道什麽?
倾城冷冷的笑,“你什麽都不知道。”
胸口痛的像是插了一把钝钝的匕首,一下一下在那伤口上来回。
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那日,她血洗地府,跳下忘川,忍受恶鬼抢食的痛苦,拼命救出弥生一缕残魂;她用梵天珠锁住弥生残魂,将他埋入荼蘼之下,用地府阴气滋养他的残魂……
而她,则被从天而降的佛祖断了经脉,打入轮回,一生一生忘不掉前生的种种,经历世间最痛苦的痛苦,却世世长命,那种想死也死不掉的痛苦……是她该受的惩罚……他,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