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安静了片刻,不一时,傅鼐便被传了来。
康熙和胤禛便都看了过去,一个眼神隐怒,一个面容冷凝,傅鼐这一进来见了,心中就不由发紧。
他昨夜随着胤禛出去寻人,最终成功地找到了九阿哥把人带了回来,这一段的情形实则已然早派了人回来禀告的。先前他便设想好了,这回营后面见康熙,当着一路随行的四阿哥的面前,他自然不会去抢了那首功的风头,只隐在一旁偶尔答上一两句罢了。
只是没料到路上无事,到了营中却又生了太子和胤禟马车中打斗的事,而后康熙大怒发作阿哥们,也就没顾得上他,随后便又忙乱间把他派去送那三阿哥等人了。
此时急急被叫了来,又知营帐里还有四阿哥胤禛和九阿哥胤禟,傅鼐就不由有几分惴惴。昨夜之事,康熙此时定然早已知晓,为何还要寻了他来?
这一进来看见营帐中的情形,傅鼐便明白了。这实是有几分要寻他来两相对质的意思。昨夜的情形是多人见着的,他不信四阿哥胤禛会有所隐瞒,便是他带去的几位副手,也该清楚地回了话,没得什么对质的余地。
如此还叫了他来,定然是康熙对此前那些个回话心中不喜,还待问出些旁的来。
傅鼐心中忽的便稳住了,昨夜今儿的事都太不寻常,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也就是意识到这样的危机,他才冷静下来。这皇子们的争执,他如何能掺和进去。
傅鼐垂着头往前几步,径直上前对着康熙行礼,不等康熙发话,他就郑重道:“回禀皇上,奴才有罪。”
“你何罪之有?”康熙无端听得此话,面上也有几分愕然不解。
胤禛也疑惑地看向他。
傅鼐俯低身子,道:“奴才莽撞,先前拾得了一物,鲁莽昧下了,未能即刻呈上。”
康熙皱了皱眉,实是没能从他这奇峰突起的请罪当中明白过来,这与他寻他问话可是差得过于远了。若不是康熙心中明白傅鼐这人并不是个胡搅蛮缠的憨人,恐怕他一开口就打断了去。此时他只得耐着性子问下去:“是什么东西?”
而一旁的胤禛心里立时明白,果然,傅鼐这是要来帮他的。
此人也算乖觉,情知遇着康熙问话,不往深处细究是不可能的,可这一深究,傅鼐回话便不得不站了立场明了态度,此时康熙想要的是什么说法,傅鼐不会不明白。他这人有几分小聪明,这时候恐怕也是疑心胤礽的多,自然不愿在情况不明时勉强顺着康熙,替胤礽张目脱罪。就算此时凭着他这份对康熙顺从给他平安过了这一回,事后回来说不得也是一件信口雌黄、包庇欺君的大罪。
倒不如……胤禛心中暗暗松一口气,静静等着傅鼐的言语。
果然,傅鼐磕头道:“回皇上,先前奴才护着四阿哥和九阿哥回营,半途中生了意外,这九阿哥摔下了马车……奴才就在一旁看见了,赶了过去,拾到了一柄匕首。”
康熙瞬时一惊,他当然记得那匕首,胤礽与胤禟先前在去面前各有说辞,一个说是胤禟一时气恼先动的手,一个说是胤礽气急失态想要杀人灭口……他初时两个都不信,但实则那旁观的人,和胤禟手上那伤口,都是隐隐印证着胤禟的话,那事实就是太子胤礽要杀人。
胤礽,保成……他不过周岁时候,康熙便将他立作了储君,这二十余年来康熙亲身养育、亲身教导,政事内务里里外外地朝夕相处时时关切,他如何能轻易相信他爱惜器重的太子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因而胤礽一有了解释,即便那话不算道理顺服、文辞通达,康熙也放过了,信了他几分。而后又有了底下人那隐晦的告密,康熙便把那事情底细想得连贯了些,一时恼怒激愤之下,没心思再去寻证据佐证,忍不住就径直往胤禟这儿质问来了。
不仅是质问,他心中实在还怀疑起胤禟的用心,怀疑起胤禛对他的维护是不是另有所图。
可此时康熙冷静了些,便也听出了傅鼐话中的意味,不禁也察觉了他先前处置此事时那隐隐的心态,他竟……没了那几分冷静,只几句话,他莫名地便选了相信胤礽去了。若是个明白的,想要知晓谁是谁非,马车中没得人证自然便去寻那凶器了,可康熙自己却是没问,或是,不敢去问?
此时傅鼐一句话才提醒了他,康熙不由有些灰心,面上却依旧沉稳地道:“呈上来吧。”
傅鼐自然没有身怀利刃来面圣的胆子,那匕首被他遗在了外头,只得又命人去找了送上来。
这期间,康熙脸上都不好看,而胤禛此刻却没那份心思去琢磨他到底作如何想,他已然知道结果。
反倒是胤禛见那帐帘子掀起又合上,禁不住就去想先前出去配药煎煮的太医内侍何时得以归来。这一想,他对康熙便更是不由生了些怨气,他要查问真相何时不能够,却要这会儿来耽搁胤禟身子医治。
胤禛心中有气,那梁九功摊着手掌呈上那柄匕首给康熙细看的时候,他却转过了身子,移了步子去看无声无息躺在床上的少年。
“混账!”康熙怒吼了一句,随即便是闷闷的一声,像是什么跌落到那铺着毯子的地上。
胤禛弯下=身子,探了探少年的额间温度,又去握了他手腕察看脉息,仿佛对另一边的事情毫无所觉。他此前隐约猜到了少年的打算,但以他谨慎的性子,实则还是有几分不赞同的。那般冒险,可真是你死我活的险境了。可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