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帘子后面就传来一声尖叫,几个侍女手忙脚乱的唤太医,叫太监,当然更多的,是哭喊、呼唤突然间就断了气的辰妃——她大睁着眼,直勾勾盯着帘子,死也不能瞑目。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她为什么会死?
当初,她才十六,就被送进宫来,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好不容易成了皇帝最宠爱的辰妃,还幸运的生上龙裔。儿子生下不多久,皇帝视若珍宝,日夜捧在怀中,不料一觉睡熟过去,再醒来,自己宽袍大袖早不慎捂死了襁褓中的婴孩。为此,皇帝对她愧疚不已。
然而,纵然是心怀愧疚,皇帝也不再留宿她宫中。她不得已,才去求父亲,才会轻信父亲的话,才会喝家里送来的茶。父亲说,那茶是慢毒,令她体虚乏力,小病不断。皇上必定因此更怜她。父亲的确料事如神。自她病后,三个月来,皇帝确实连皇后处也不曾驾临,只往她宫里跑,一夜又一夜的守着。偶尔还因此龙威震怒,发落了几个诊不出原委的太医。她因此着实窃喜过一阵。故而父亲让她继续喝茶时,她毫不怀疑。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七天她便病入膏肓,根本没有如父亲说的,被封什么皇贵妃。难道是父亲骗她?又为什么骗她?她可是全家荣辱所系,没有了她在后宫,整个家族就会在朝夕之间衰败,即便父亲已经官至户部左侍郎。
窗外大雨瓢泼,雷声滚滚,连皇帝都以为是上天在为他痛失爱妃而恸哭。愧疚加上心疼,几乎使他立刻就封了辰妃为皇贵妃,赐予她一切能及的哀荣。新任的户部左侍郎适时跪在地上,颤巍巍的拜别九五之尊,说自己年老,受不起老年丧女失孙的至痛,心力憔悴,苦不堪言,但求能即刻辞官返乡,苟延残喘,了却此生。皇帝当然答应,他甚至赐了一座山给岳丈养老。
只是,他料想不到的,芳魂不宁的辰妃更料想不到,这次的茶确实是加了分量的,他的岳丈,她的生父,是打定了主意,要取女儿的性命。
说到此处,老妪颇有深意的停了一会:“乐少侠可知那侍郎的姓氏?”
乐子期脸色不豫,他已经猜到老妪的意图。暗中给胡世递了个眼色,后者忙伸手掩住了顾回蓝的耳朵。
老妪假装不知,继续罗嗦:“他姓张,”她又顿了片刻,“乐少侠虽然擅用瞳术,却不是歹毒心肠,这个姓张的侍郎可不一样,他谋害自己的女儿,全是因为他的女儿辰妃失去了孩子,在后宫争斗中,没了胜算。与其坐等她人老珠黄,被皇帝厌弃,倒不如让辰妃因此而亡,皇帝怜悯愧疚之下,自会厚待她的家人。这招以退为进,用的极妙,使得后来独宠的云妃和盛极一时的皇甫家都没有办法,再找他麻烦。”
“虎毒尚不食子,有人竟比虎还毒,这张侍郎知道皇甫家老爷明里不能怎样他,暗地里一定会有行动。所以他散尽家财,培养了一批杀手,长年累月的守着昆仑山冰瓣雪莲,美其名曰是看护,其实呢?”老妪语气愈发古怪,“其实他想的是,要对付白头翁,就得打蛇打七寸,捉住他的要害才行。而白头翁的唯一要害,无非是他那个苦心经营多年的,长命百岁的灵药计划。这计划的关键,就在于那朵独一无二的冰瓣雪莲。有它在手,制约白头翁简直易如反掌.......”
步云鹰听了都吓一跳,心道,还好提前堵住了顾回蓝的耳,否则这一句还不得叫他气息大乱,立毙当场吗?不,此时关键,若出差错,很可能会连带着他的三师弟,一起殒命。
乐子期知道再不阻拦,她必定说的更加过分,当机立断,绝地反击:“白头翁不会坐以待毙,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他难得一见的咄咄逼人,气势悍然:“老人家,以你的年纪,在娴静门服侍怕有许多年了吧?有没有见过哪一位幸运,在门中活过二十年的?”
老妪一愣。
“你方才说,这回来的都是死士,没有人能活着回去,那么你呢?”乐子期不笑的时候,凌厉如罡风,“你或者会忘,但你们门主一定把你算在其中。应该说,她比任何人都记得清楚,关于你服侍的年头。”
老妪满脸的褶皱都要绷平。
乐子期的言语胜过世间最锋利的宝剑,毫不留情的割开了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慌,对死亡的恐慌:“没有人能够超过二十年,娴静门所谓的长生不老,不过是哄人效忠的诱饵,绝不可能真正实现。”
老妪努力沉住气:“哼,你不要信口开河,你没见过我们门主,她便是长生不老的活例.......”
乐子期根本不容她讲完,劈头盖脸,紧跟着又是一通逼问:“她长生不老,就一定会告诉别人吗?易位相处,若老人家你在门主之位,有独一无二的青春之法,你舍不舍得告诉别人?”
“有何不可?”老妪还要辩解。
“真的可以吗?”乐子期的话愈发犀利,一字一句,割断心弦,“你愿意一枝独秀小乾坤,还是从此埋没于无数年轻美貌的女子之中,这选择,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老妪说不出话,她求的长生不老,无非是源于女子最简单的羡慕和嫉妒。如乐子期所料,她的确没法容忍那种万紫千红“众乐乐”的场景。哪个女人不希望的是做沙漠中唯一的水滴,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当宝,哪个女人不怕淹没在茫茫人海,杳无踪迹?
乐子期并没有就此打住,他打定了主意,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