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软垫,一身白中衣,更白的是他的脸,她心一软,快走几步到他身边坐下来,再开口,语气也横不起来了:“你看,你不想让我出这个院子,我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为何要用这般低劣的手段试探我,倘若今日我去赴约当如何?倘若今日宋三郎也赴约了你又当如何?你当真想让我去吗?”
这本来就是雍王殿下一时兴起而起,他也不辩解,想着那种酸涩也觉得真了几分:“不,不想你去。”
她倾身,又往他身前靠了靠:“你这样试探,不如直接问我。”
男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半晌才道:“昨个宋凛从颜回楼离开之后,你见了他?”
徐良玉赫然抬眸,她抬身,再次靠近了些许,紧紧盯着他的眼:“是冷不防见到的,可你当知道我这个人最恨的便是欺骗与背弃,见他除了打他骂他,你以为还会有什么?”
檀笙的脸上,似乎有了点血气:“嗯。”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的耳朵似乎红了,难得见他青涩模样,更是想调/戏一番。
再往前,几乎已经贴上他的肩头了:“嗯,嗯什么嗯?你这人心思藏得太深,以后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大好的时光为何要浪费在尔虞我诈当中,你以为家里也是商场?”
她一脸无辜,却是笑得狡黠。
可见刚才那些举动都是故意,早在她认定是他在试探她时,就是故意所为。
少女眉目如画,微扬着的脸上,还有得意和嬉笑之色。
那是和他在一起时候才有的,不同于从前她和宋凛一起时候,他看过的模样。
听她说最恨欺骗和背弃,全身都绷紧了一些。
他看着她,她还在笑。
多么希望这一刻就此定格,让他再无未了的心愿。
想着,还能多看她两眼,又伸出了手。
檀笙蓄了力气坐直身体,软垫从他背后滑落,他一手扣住了少女的后脑,倾身向前,这就抵住了她的额头,能感受得到她的气息,真的不只是一幅丹青而已。
还有什么不满足。
此时此景,二人额头相抵,徐良玉本以为他会再低点头,可他却是不动了。
她笑,伸手环住了他的颈子,还故意调侃他:“郎君想干什么?嗯?”
或许是她对他的亲密让他更生不安,也或许是他本来就不能安心。
男人抬眼,眸光里是她挺翘的鼻尖和微扬的唇:“我只是想,倘若以后有一日,你突然发现我也欺骗了你,能不能别离我而去,你知道的,我腿脚不好追不上你。”
徐良玉怔住,她抬起脸来才要问他,冷不防那双唇却已压了过来,将她的不满堵回了心里。
第十六章
竹林的深处,还有一处荒废了的园子与之相通。
平时竹林都不许人往前一步,哪里有人知道竹林的里面,除了竹屋,还有那样的园子。
园子当中只是一处凉亭,连接着的是早已干涸的池塘,长廊蜿蜒到假山边上,水榭虽然破旧不堪,但饱经风霜这么多年也还能看出两边石柱子精雕细琢地模样。
水早干了,幽幽地灯就落在两边石柱子上面,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着石柱边的人。
他一条腿屈膝坐着,靠着石柱姿态随意。
干涸的池塘里面杂草横生,李德手里提着酒壶,看着那些荒芜的杂草嗤笑出声,夜色当中,草丛当中不知名的虫儿叫得十分欢快,每一年十月一过,这里都显得十分荒凉。
身后站着他的随侍荣生,侧立一边。
李德一仰头,再倒不出酒了,空罐子随手扔了脚下,又是回手。
他张开的掌心,指尖微动:“荣生。”
荣生欠身:“殿下,夜深了,回吧。”
这个没眼力见的,总是说些他不爱听的话,李德冷冷回眸:“怎么,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
荣生不敢相劝,连忙双手奉上,又拿了酒送上前去。
一轮明月挂在树梢,银白的月光从一边的凉亭角边散下来,地上一片斑驳。
李德扬着脸,听着风声,笑得很轻:“贤儿又来看姨母来了,真是遗憾得很,贤儿非但没有早亡,还活得好好的,好好的呢!”
风摆过树梢,月色撩人。
荣生弓着身子,再次上前:“殿下,韩国夫人和魏国夫人拜也拜了,咱们回吧。”
李德充耳不闻,一手搭在膝头:“贤儿知道姨母最喜欢这园子,就不叫别人碰过,现在看着到处都是杂草,池中的鱼儿也不知哪里去了,很是让人感伤。”
他身子微微前倾,扬着脸,就仿佛身前当真站了一个人一样。
荣生一眼也不敢错开,就在这池子还未干的时候,那时候池中水还清,也是在这园子里,他说来拜祭韩国夫人,结果一回头的空,少年背对着池水,张开双臂,任自己躺倒在了鱼池当中,可是吓得他魂飞魄散。
现在池中只剩杂草,他也万万不敢大意。
李德却只管在旁自言自语地:“小的时候,姨母说,等贤儿长大了就该明白了,何为亲情骨肉,何为天家人,现在我是明白了,四海升平,青史留名或许都是美谈,可如今那史官眼中,什么东西!”
他仰头喝酒,碎发在脸边微动。
静寂的夜里,只有虫鸣回应着他,当真可笑得很:“想必姨母也恨极了这世道,恨极了母后父皇,才走得那样痛快,本来也是污浊至极,兄霸第媳,子通父妻,母女父子全无真心哈哈哈……”
荣生浑身都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