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下颌连夜冒出的青刺,董传林靠在窗子上,遥遥地看马车驶过的痕。
“传林,”莫师傅喊他,“外面有什么稀奇玩意看得如此认真?”
董传林放下帘子,摇头道:“没,只是随便看看。”
“还在为韩松突然归家一事难过?”莫师傅叹口气安慰:“还有不到两月便能休沐归家过年,到时再聚也不迟。你莫心急。”
“我知道,我不急的。”董传林嘴角勾出浅浅的笑。
他只是在担心,这般凛冽的风韩婶瘦弱的身子能不能受的住。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更加无常,初冬就已寒风呼呼响,逼得众人裹上袄子。收购行程的时间因天气被迫拉长。
半月前,董传林才收到韩松一月前寄来的信。
信中寥寥几句,只说他与母亲二人回苗家村避寒,其它并未提及。
未到休沐之期,突然离职归家避寒,其理由只需稍稍细想便得知。
这让董传林更加担心。
去年,韩婶就是在秋转冬之际身体变弱的,今年寒风势头凶猛,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
百里之外的苗家村。
许久不住人落下厚厚一层灰的韩家突然迎回主人。
入住半月,除了女主人的屋子细细打扫过,剩余地方只caocao了事,充满敷衍意味。
灶屋除了重新升起烟火气,还日日都萦绕着浓郁的药味儿。
勉强喝了半碗药,叶淑华紧锁着眉关摇摇头,推开面前散发着无穷苦涩味的碗,手撑着身子缓缓靠在床头上徐徐喘气。
韩松对此现象见怪不怪,从容地将碗放在桌上。黑乎乎的汁液伴随着他的动作摇摆不停,似在欢快地跳舞,丝毫不受周围人的影响。
看着娘小口小口地将甜蜜饯吃完,韩松这才起身端起药碗准备离去。
“松儿,”叶淑华虚弱地喊他,他转身看,她又道:“今儿是初几了?传林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静了好一会,韩松回答:“他说快了。”
“那就好那就好。”叶淑华喃喃低语,嘴角带着一点笑,心满意足地阖着眼假寐。
轻轻关上门,韩松微乎其微地松了口气,抬头看天空。
没有繁星,没有圆月,整片天空都是黑灰色,又带着点雾蒙蒙。
哈出来的气化为白雾,不待人反应过来就毫无踪影。
刚刚韩松说谎了。
天气太冷,药车来往的频率降低,他已经有一阵没收到董传林的来信了。
在之前的信中,也不曾提到过归家的具体时日。
他只能估算着,在心里默默地数,想着算着念着,还有多久才能见到人。
等待的滋味真难熬。
临近制药村往年休沐归家过年的日子,韩松有些焦灼,他早晚都要去村口溜一圈,心里总有种期盼。
说不定溜一圈回来,手里就能牵着个人回来。
韩婶发现了他的小心思,喝药时忍不住地打趣他几句,边说她边笑,眉眼弯弯的,苍白皱缩的脸蛋上染上一片红。
沉闷的家因一个即将归来的人儿渐渐热闹起来。
韩婶催着他去置办年货,添几样家用,备上吃食。
韩松手里忙着其他事一时忘了,结果被她一顿训斥,灰溜溜地背着背篓进城采买。
采买时他顺带去了趟薏cao堂,拿娘每天要喝的药。
等待时,韩松与药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知怎么就扯上过年一事,药工诉苦道,药行年三十都得开门,不像制药村这么舒服,明两天就开始放假,一直到年后。
药工越说越苦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完全没注意身边聆听者忍不住翘起的嘴角,连带着眉眼都透着欢喜。
家中事物很快准备齐全,随时皆能开启过年的欢愉。
又等了几日,韩松每日都不知要在村口转几次,可依旧没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没等他发作,韩婶先等不及了,催着韩松去打探消息。
不日,他便收到来信,是董传良收摊回来后给他的,说是制药村寄来的。
揭信,入目的是熟悉的字迹。
韩松心头一喜,可不等沸腾滚烫,阅完信,又凉了半截。
信中说,他之前随莫师傅采购的药材出了一点问题,他要留下来等问题解决才能回来,让韩松别担心。
韩松手一摊,抬头望天。
这怎么会不担心,又让人如何能不担心。
日子一天天过,韩婶每天都要照例问一次情况。
韩松也似乎有些慌张,做出的事有些无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