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
咆哮声静止了一瞬,短短的一瞬过后,巨大的轰鸣声仿佛海啸狂飙,前方出口的亮光被阴影遮挡,数不清多少辆车争先恐后地疾驰进来!
“退后!”王天生狂吼,“跑!”
曹安期依言转身,现在便成她拖着王天生拼尽全力奔跑,两人相连的一双手被汗水湿透,说不清冷汗或是热汗,手指冰冷,手心滚烫;呼吸冰冷,肺部却烫得像要燃烧!
他们谁也没想过要把手松开,每当一个人的手指从另一个人指间滑落,他或她便下意识地捞住,牢牢锁住,就像抓在手里的是他们全部的求生希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堪堪跑回窄巷中段,曹安期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身体,她张大嘴巴呼气,却不知道鼻孔有没有吸气,耳膜充血,白噪音盖过了追在他们身后怪兽般的引擎咆哮声。
先看到灯光一瞬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以为大脑缺氧过度终于引发幻觉,可是“幻觉”迅速变得清晰,在她眼帘里投射出完整的影像……
窄巷另一端,他们刚刚跑进来的入口被封堵,两辆车并排卡在两幢大厦的外墙间,其中一辆正是不久前被流弹击中的私车,车前灯统统打开,直愣愣地射向前方,晃得她看不清驾驶座上有没有坐着司机。
曹安期越跑越慢,迟钝地停下来,王天生在她身后“呼呼”喘气,越过她的肩头只看了一眼,便“砰”一声倒向墙壁。
他小心地让右肩抵住大厦外墙,避免唐明旭垫在他背后,艰难地喘息了一阵,追赶他们的几辆车也跟着降缓速度,“啪”一声,整齐地打开了车前灯。
数道炽亮的光柱集中投向两人,织成光牢将他们困囿其中,曹安期抬手遮眼,又下意识地抬头看天,当此之时,除非王天生的翅膀能带着他们往上飞……
螺旋桨的轰鸣盖过了她最后一丝侥幸,那艘直升机出现在长条形的天空正中,来回逡巡,像个趾高气昂巡视领地的领主,曹安期气馁地呼出口气,闭上了嘴巴。
“等他们再近一点,”王天生沙哑的低声道,他这一整天都没机会喝几口水,跑得口干舌燥,喉咙像被水泥糊过又裂开,“积攒体力。”
曹安期明白他的意思,在见月寺斋堂里他们冒险试验过王天生的极限,灰色翅膀展开来能覆盖数十平方米的范围,在此范围内的人类大脑都能受到他的影响。
这是他们的底牌,曹安期想,她不禁把王天生的手捏得更紧。
两人歇了几十秒,大概喘顺了气,又默契地迈开步子,他们来时的入口仅有两辆车,无疑是更容易脱身的选择。
曹安期向身旁瞄了一眼,王天生的翅膀在肩后悄没声息地展开,平平地抻直,仿佛一对粘着羽毛的滑翔翼,翅膀表面的羽毛尚未完全长齐,前端飞羽长短参差不齐,中后部秃斑的位置刚覆盖上短短的绒羽,颜色比其它颜色要浅一点,看着更偏白。
她忽然想起小学时有一次全班集体出游,去的是一片芦苇荡,那是附近最著名的鸟类生态保护区,存活着大量灰鹤,她亲眼看见一只灰鹤从芦苇丛中振翅飞起,漫天芦絮飞舞,灰蓝色的翅膀挂满雪白绒花……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想起这幅画面,就像她以前也不知道,钱小婉早已不再是她唯一拥有的朋友。
唐明旭、王天生、吴兆,她不仅仅喜欢他们的翅膀,他也不仅仅是她喜欢的男孩子。
他们都是她的朋友。
…………
……
“啪!”
一颗子弹射在王天生脚边,弹壳弹向水泥墙壁,磕出一个浅浅的白印。
没有人说话,王天生和曹安期却同时驻足,不需要语言他们也能明白,这是一个再清楚不过的警告。
王天生侧身站在窄巷中央,翅膀向两侧展开,他们的敌人却聪明的保持在距离外。
“他们有情报来源,”他低声道,“或者是技术支持,能够准确地检测出异能覆盖范围,我倾向于第二种。”
曹安期同意他的观点,因为王天生异能的具体细节只有他们四个人知道,而她绝不可能怀疑其中任何一个。
“怎么办?”
“等。”王天生听起来并不紧张,“他们没有马上杀掉我们,证明他们改变了主意,不管到底是为什么,只要他们想要活口,我们就有机会。”
他活音刚落,“嗖”一声破空风响,曹安期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东西扎进了王天生的脖子,他自己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僵直在那里。
“不要……”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却没有意识到她张嘴发出了声音,王天生苍白的脸对着她,眼瞳深黑,他五官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这双眼睛,那看起来就是孩子的眼睛,眼白清澈得泛着淡蓝,眼珠黑得分辨不出内圈的虹膜。
他现在正用这双眼睛看着她,表情不复平日里生动机变,他呆愣地、滞涩地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身后的远处,而她回过头,只看到暗青色的水泥外墙。
“不要死……”曹安期捞住了他的双臂,他在她怀中往下滑,带着她也沉下身体,双膝跪地,膝盖骨和水泥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她也觉不出疼,事实上她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远离了她,五感与大脑的连线仿佛在这个瞬间全部断绝,她仿佛缓慢而不可逆地下沉进死亡的无尽黑暗中,就好像中弹的不是王天生,是她自己……
最后的最后,王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