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林子里,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次日对于行军来说是个好天气,早上出了一会儿太阳,等到晌午时阴云密布,又凉快起来。叶央到底是没忍住,去找云殊要了些药丸吃,同时心里绷着一根弦儿直到晚上,大约是众人睡着的时候,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大祁必败,胡人必反……”鬼哭狼嚎的,让人心下烦躁不安。
昨夜发生的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虽然没到几万大军人尽皆知的地步,可大祁重宗教,嫁娶送葬都讲究个良辰吉日,任凭风言风语传下去,恐易生变。支援西疆的战士有一般都是胡人骑兵,若两军心生间隙开始内斗,库支当然乐享其成。
让叶央担心的是,军中对英嘉公主已有怨言。
今夜无星无月,似乎连吹过的风都是黑的,在声音响起的时候,叶央抱臂,冷冷地听了一会儿,从怀里摸出一枚信号弹点燃,荧绿的烟火腾空而起,炸出一道尖锐的响声!
“蹬蹬蹬!”
急促的脚步在营火照不亮的黑暗处时断时续,接着是兵刃相击的金属碰撞,不多时,管小三清凉喜悦的声音冒出来:“老大,抓住这家伙了,就躲在石头后面!跑什么跑,刚刚你就没跑过我!”
接着一声闷响,看来是那人挨了一脚。
管小三和几个叶央挑选出来,腿脚最快的战士纷纷从黑暗处走出来,身上还沾着泥土草屑,脸上也涂了泥浆做伪装,别说晚上,连白天都很难发现这些家伙的踪迹。
“《史记》有载,陈胜起义时让人藏在驻地附近的丛林祠庙中,点起火堆,又模仿狐狸高呼‘大楚兴,陈胜王’……真是不好意思,我小时候家里管得严,就算不学无术,四书五经却是读过的,你这也太没新意了。”叶央嘴角挂着一抹坏兮兮的笑,一步步慢慢走上前。
居然连火把都懒得点,还想装神弄鬼,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挑拨离间都如此不走心,简直是在侮辱神策军!
身旁的李校尉手持烧得正旺的火把,照清楚那个人的身影,他被神策战士压着肩膀,匍匐跪地,一动不动。
叶央用剑柄挑起他的下巴,端详片刻吩咐道:“捆起来严加看管,明日按军法处置。”小伙子长得挺老实,而且还很年轻,可惜就是不做好事。
部下领命退下,她一转身回去补觉了。
持续了两夜的鬼哭狼嚎终于消停,天亮后叶央和符小将军联合起来排查,才发现抓住的那个人不属于任何一军,他是远远跟着大军的行进踪迹,然后趁夜色靠近营地,捏着嗓子喊话的。
照例拷问一番后,叶央给了他个痛快,又环顾四周道:“圣上金口玉言说的用人不疑!胡人亦是我们的火伴,诸位切莫中了库支的挑拨离间之计,至于鬼神之事,可敬畏而不可尽信,起码在我军中所有异状,都是别有用心的小人挑唆!”
周围都是站得如缨枪般笔挺的士兵,齐声高呼,声若惊雷。
叶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浓密的眉毛舒展开来。
两国交战,互派探子是常有的,但祁人和库支人从身高到外貌差别不小,很难秘密潜入,除非收买对方的人,只是可能性不高。而潜入大祁的探子,据她分析,并非什么被收买的大祁百姓,而是库支夺下雁回长廊六城后,将原先大祁子民的孩子抚养长大,通过数年教导彻底将他们变成了自己人,作为探子潜入大祁。
除了这个小插曲,大军西行一路上都相当平安,在第七日下午抵达晋江城郊——这还是叶央领着骑兵拼死拼活赶路才能保证的速度。因为处处留心,所以一路上的损耗并不多,记得开国皇帝率兵平南疆叛乱时,因为水土不服气候湿热,约四成将士都死在了南疆的密林瘴气里,连和敌人交手的机会都没有!
“李肃将……元帅!”在大军尽数抵达之前,叶央一骑快马先进了城,登上城墙拜见主帅。
随行的只有亲兵。早在昨日晚上她就接到了镇西军的斥候报告,说已同库支交手一次,勉强顶住了。敌人仍在雁冢关附近徘徊,但关口已开,再无任何阻挡,随时有可能发动进攻。
李肃将军的相貌无甚变化,只体魄更结实,脸上的胡须也更茂密了些,身后披风飞舞,看见叶央神色一喜,“叶将军!你小子……你可长高了不少!”
两人都没习惯改口,一双眼睛对视片刻,齐齐地笑出了声。
尽管一路风尘露宿,叶央却很珍惜她的铠甲,时时找人擦拭,银白发亮,配上猩红披风抢眼得很,抱拳道:“五万大军即刻便到城外,如今我们有多少人了?”
“南疆来的援军是日出时到的,加上神策和胡族的骑兵,大概十四万。”李肃沉吟片刻后回答,又多看了叶央几眼。小丫头算年纪都能当他女儿了,可是举手投足稳重不输老将,模样生的虽好,脸颊却因为长时间赶路而蒙了层灰,只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透出无限希望的光。
在城墙上视野很广,叶央随身带的除了青霜剑,还有一架单筒望远镜,取下来看看远处,又瞄瞄城里,总算领略到十四万人是个多么可怕的数字——当年大军驻扎于此,不过几万人,就要分出部分在城外,而现在,城中上下已无半个平民,每间房子里,包括宽敞些的野地,都挤满了待战的士兵。
她心下分析着局势,回道:“怀王那里还有约一万重步兵,要过两日才抵达,到时候人就算齐了。”
李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