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一面同长顺儿说话,一面往紫苑居去,表示自己要亲手替皇帝布置画室。
柔妃动嘴,太监们动手,一间画室很快就布置了出来。依着窗扉摆着老大一张条桌,采光极好。笔架上一溜的笔,依大小排着。除了颜色、镇纸、画缸外,还有许多柔妃不认识的东西。柔妃看了一圈,对于自己善于布置家居感到很满意。
“普普通通的一间屋子,经娘娘妙手这么一归置,就大变样啦。”长顺儿略略有些夸张的赞叹:“陛下看了,定然欢喜。”
柔妃站在条桌后,拿起笔想象着皇帝作画的样子。心里不禁的觉得好笑,不穿那一身皇袍,他分明就是个艺术家。然而艺术家只是他的一张面具,内瓤子里,皇帝到底还是皇帝。想到这里,柔妃细不可闻的叹了一叹,不得不承认,自己分明是在察觉到皇帝甚为政治家的手段后,才开始倾心的。
“娘娘,旁人都说陛下爱慕肖小姐,可是依奴才看,陛下的心里只有娘娘。”长顺儿见柔妃脸上带笑,揣摩着她的心意,便要来说几句奉承拍马的话。“娘娘放心,奴才就是娘娘的眼,娘娘的耳……”
肖天思?长顺儿若是不提这个名字,柔妃简直是要将她给忘了。从前两人时常针锋相对,如今看来却是同病相怜。也不知日后肖天思得知有一位苏皇后的时候,会做和表情。柔妃瞥了一眼长顺儿,似笑非笑的说道:“陛下的心思,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长顺儿笑容更加灿烂:“娘娘若是不信,且听奴才学上几句。”
柔妃倒有些诧异了:“说说看。”
长顺儿清了清嗓子,伸直了腰背,做朗声状念到:“园中花,化为灰,夕阳一点已西坠;相思泪,心已碎,空听马蹄归,秋日残红萤火飞。”
柔妃听了,眉头攒在一起,颇有些不以为然,疑惑道:“这半文不白的话,你打哪里听来?”
“娘娘容禀。”长顺像是一条哈巴狗儿,跪在柔妃的脚下,一张脸已经盛不下他的谄媚。“前几日陛下召见傅大人,是陛下亲口念的。娘娘,奴才当时就在陛下身边儿伺候,听得真真儿的。”
柔妃眉头深锁,只顾思索含义,脸上挂着一丝淡笑:“也难为你记得这般清楚,还能学来念给本宫听。”
长顺道:“奴才哪里有那等聪明,乃是傅大人又手书了一份说要带回去,奴才狠看了几遍,才记住的。又说元宵灯会的时候好用。”他见柔妃似乎并不如何喜悦,便又道:“奴才想,陛下定是写给娘娘的……”
“住口!揣测圣意,你是想死么!”柔妃低喝,打断了长顺的话。原来这几句,竟是个灯谜。柔妃将头两句反复默念了两边,心里略拆了拆,便明白了。再看长顺儿,实在是嫌他。本来自己好好儿的,他非要卖弄消息,惹出一场生气,实在可恶。
长顺不解柔妃为何生气,忙团在地上磕头:“娘娘恕罪,恕罪。”
柔妃是恨不得将长顺儿打上一顿出气的,一股子恼意在胸腔里转了几个来回,忍了又忍,长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绪,这才问道:“上回交代你的事儿,办得如何了?”
长顺闻言,忙从顺袋里摸出一卷文书,举过头顶:“办妥了,娘娘请过目。”
柔妃接过,略展开一看,内容无误,大印也有,点了点头:“可有旁人知晓?”
长顺将头摇得拨浪鼓似得:“绝无第三人知道。”
柔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去同陈禄讲,你差使办得好,本宫有赏。”
长顺却道:“给娘娘办差,原是求也求不来的体面,如何敢要娘娘的赏。只娘娘日后还用奴才,便是天大的赏赐了。”
柔妃笑笑:“你是御前的人,些许银钱看不在眼里也是有的,只是这是本宫赏的,你拿着便是。往后……本宫自然还要提携你。”
长顺得了柔妃的话,喜不自胜,不住的磕头。满嘴歌功颂德的套话,又一车一车的往外倒。
柔妃心里压着火,不耐烦多听,又不愿怒形于色,勉强听了两句,便将长顺儿给打发走了。
“园中花,化为灰……”柔妃提起笔,在纸上书写起来,花字没有化,那就是个草头,“夕阳一点已西坠”,“夕”字没有点,“相思泪,心已碎”,思没有心,那就是个田,“空听马蹄归”,空只有个蹄子,那就是一横。最后一句更加简单,“秋日残红萤火飞”,没有火的秋,那就是个禾……
站在画桌前,柔妃再无方才的闲情雅致,暗暗郁结了许久,讪笑道:“皇帝就是皇帝。”梓园诗会被柔妃搅局,皇帝便亲自出来搭台,蘇慕语,真是幸运得叫人嫉妒啊。
“既然皇帝与你搭台,我若不多送几个演员上去,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场好戏?你说是吗,苏小姐?”柔妃将笔重重的按在“苏”字上,浓黑的墨色浸润开去,成了鸡蛋大的一块污点。“呸!”柔妃朝着纸上的灯谜啐了一口,金戈铁马的离开了紫苑居。
“娘娘,娘娘这是去哪儿?”雨荷过来接柔妃,见她脚步匆匆的朝外走,慌不迭的追了上去,“娘娘,披风,披风。”
柔妃不耐烦同雨荷掰扯,一把抢过披风自己系上:“我出去走走,不必你跟着。”
柔妃说完,一个人也不带,顶着北风便走了。雨荷立在原地,跺了跺脚,指使身边的小黄门:“傻站着做什么,快跟上去啊。”
小黄门连忙拔腿就跑,雨荷又喊:“别跟太近,娘娘不使唤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