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瞧儿子扭捏的神态,恍然大悟:“床单啊——”
他说话很大声,激动之处,连多年未见的东北腔都跑出来,接著就是一阵轰鸣的笑声,站在那儿,胸膛起伏,咖啡都洒出来。
在商场厮杀多年,周冲早已经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好功夫,但在儿子面前,他还是不加掩饰地放声大笑。
周自恒白他一眼,散漫地插著口袋,贴著墙站著,在白墙上落下疏朗的侧影。
周冲注视著他,他的轮廓和他的很像,但眉眼更为精致,一夜之间,似乎又长开了一点,露出一点男人的刚毅,唇上青色的绒毛似乎也清晰了一点。
他刚经历过一场男孩的成长,正是喜悦,周冲心里有许多话,但他不愿打扰儿子此刻的欢欣,暗自埋到心底去。
“诶,你老子我昨儿晚上瞧见你的衬衫挂在明家的阳台上了。”周冲对著儿子挤眉弄眼,“是不是小月亮……”
“是什么是!”说到小月亮,周自恒没了前头的轻松,直跳脚,“她就是,女孩子嘛,长大了。还有啊,你别跟在我面前似的,对著小月亮笑啊,她脸皮薄。”
“知道喽!首长。”周冲皱著脸,颇吃醋,“我的小祖宗,只要媳妇不要爹哦——”
这话周冲说过许多次,周自恒早就不当一回事。他岔开话题:“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想跟我说什么来著?”
周冲笑意收敛,若无其事一般喝了一口咖啡,摆摆手道:“没什么了。”他说完,像是落荒而逃一般走开。
周自恒看著他的背影,皱起眉头,好一会,才松开。
*
与周自恒坦然面对一夜旖旎不同,明玥因为初潮染血被他瞧见,而格外害羞。
少女的心思更细腻,也更娇羞,那一件被她系在腰上的黑衬衫被她洗干净,晾干收下,许久都不敢还给周自恒,还忐忐忑忑地想,周自恒背著她回来,手臂上和背心上是不是也染了她的血。
她不敢往深了想,只觉得害臊。
江双鲤对女儿的长大感到欣慰,教了她许多注意事项;明岱川则更加严肃一些,告诉女儿要好好保护自己。
明玥不敢同父母说,当天是周自恒背她回家的,光是腰上围了周自恒的衣服,已经很让明岱川生气,连著两三天都对著周自恒没好气。
明岱川刻苦钻研了一番武功招式,说是准备用天山折梅手将周自恒定住,再用六脉神剑讲给他全身破开,再种下生死符,让周自恒这个江湖宵小生不如死。
不过说说归说说,毕竟是长辈,明岱川又是规矩的性情,没真把周自恒怎么样,只是周自恒对著明岱川更加恭敬了,连周冲都说:“这孝敬老丈人比孝敬老爹用心的多的多啊!”
因著这一句,明岱川脸上三天没开笑脸。
明玥怕明岱川生气,也不敢拿著衬衣去找周自恒,把衣衫工工整整叠好,放在衣柜里。
周自恒给她江湖救急买的一包小面包只用了一片,其余便被收进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放著。这些小面包与别的都不同,她一见便会觉得脸红,继而又想起梅雨季节里他们撑著一把伞归来。
周自恒在雨里淌过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她心间走过。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收到许多男孩青涩天真的情书,但她都一一交还回去。
可周自恒的每一句话,都被她记在心间。
比任何情书都来得动人。
在八月到来之前,她终于把周自恒的衬衫送回去,因为在衣柜里放得久了,上面染了一点香。
周自恒相当无赖地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对她吹口哨,“好香啊。”他工整绮丽的眉眼展露出煌煌明媚。
明玥无比坚定地确信,她喜欢这个男孩。
尽管在许多人眼中,他并不是一个好男孩。
*
南城这一年的暑夏对周自恒来说,热得有些过分。
他开始无休止地穿黑色衬衫,在明玥面前晃来晃去。黑衬衫吸热,他又穿了背心,简直是在找虐,但他不在乎,黑色衬衫和他的梦联系在一起,对他有格外特殊的意义。
明玥会在他热的满头大汗的时候给他擦汗,还会偷偷亲他一口,在脸颊上。
“你亲我干嘛?”周自恒心里满足,但嘴上还是得理不饶人地唧唧歪歪。
明玥只是笑,不说话,露出两个酒窝,桃花眼眨巴眨巴。
南城一中高中部在九月开学,明玥相当好运,又和孟芃芃一班,周自恒和白杨自觉搬著桌子坐到教室最后头。
青春期,明玥的变化飞快,她的眉眼长开,刚一进校,便得了许多情书。
周自恒把篮球队队长拖进小树林打了一顿,并不满足,又找了酒吧驻唱的歌手,把《月亮惹的祸》反复练习,预备给明玥一个盛大的告白。
“直接对她说一句就好了。你明叔叔那边,我来搞定。”他在家里练习,周冲烦他练习太嘈杂,豪爽地拍胸脯。
周自恒抱著吉他白他好几眼,把他推出去:“你懂个屁!”
他好说歹说也是南城这一片说一不二纵横驰骋的老大,告白这种场面,怎么能胡乱应付?
他一连练了好几个月,练得手上起了茧子,南城也入了冬。
寒流极快地笼罩秦淮河两岸,河面结了一层冰,竹筏画舫渔船都没了作业的地方。
这样寒冷的天气,周自恒被迫下岗,由明岱川接送明玥。
他索性下午连课都不去上,缩在家里练吉他,由于全副心神都放在吉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