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呀,这大概是催债,我借了人家的尸身,是欠了债的。她在催我,叫我赶紧用完了,好叫她入土为安,不然就一直放血,放得多了,我不还都不行。而且……”
童远安静地等她的下文。
“而且,借尸还魂报仇索命也就罢了,我还顶着她的名头勾引你,四处享乐,这么快活地‘生’自然是要还的。”她怀里抱着换下的血衣服,兀自坐下,语气平平板板,说不出是什么心绪“你叫我出城,是因为他们姜家要完蛋了么?”
“嗯。”童远一点头,跟她身边坐下。勾引、享乐、快活这样的词叫她这样说出来,好像把什么事情也一起光明正大了一样,听得他一阵不安。
好一会儿,他沉下声来嘱咐她:“你很快,只要混出城门,他们拦不住你。”
“你放心,他们抓不到我,抓到我也没关系,我是鬼,他们奈何不了我。”
“不,你不能。”
“哦,那不叫他们抓住。我厉害着呢。”她闪烁的眼睛里有两只月亮,一只活的一只死的,一样地皎洁到孤单,被她一眼看到一起,不用试探都成双。
“哎,童远,你不要这么一直看我,我以前不长这样的,你要是喜欢上这张脸,我们可就成不了人鬼佳话了。”
“不。我是觉得,第一次见你,的确不长这样。”他拿手往眉眼上比划,“当时,你的眼角是往上翘的,嗯,翘得更厉害。”
“是不是像妖怪一样,吊梢眉铜铃眼,眼风乱飞到处勾人?”
童远尴尬地往后一撤身,有些哭笑不得:“你是怎么做到跟个只见了几回的人这么亲的?你不怕……”
她没意识到自己固执到有些不礼貌,再次打断了童远:“我怕什么,我是鬼,就这么几天蹦跶,看见顺眼的,放开腿脚勾搭就是了,没机会嫁人,更不怕错付良人。
你没见书里的女鬼狐仙都麻利的很,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一拍两散剩个小娃娃托人给书生送家去。
我这还嫌自己出手慢了呢。”
这话却听得童远一阵心酸,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不怎么关注神怪之说,不曾想在她那里,竟把个相见的几回合,看成契阔成说的整个故事。
她凑到他近前,当真亲得不行:“你呢,你可是个皇子,不怕我装鬼骗你?”
眉眼幽微地一阖,他笑了:“怎会。”
“哦~人说,‘十八年前未谋面,两三更后便知心。’你是信这个的?”
我守了你很多天,他想,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悄没声息地红了:“污言秽语,别乱讲。”
“呦~您还别看不上小女子没文化,这可是人家王安石洞房里传出来的,大家都说妙得很。我师父也这么说。”她洋洋得意地看他,眉目姣姣,说不出的娇俏fēng_liú。
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高低不一的呵斥声,间杂乒乒乓乓东翻西扒的声音。
童远面上一凛,姜艳立刻挺身而出:“我去躲好。”
“好。”他答得利落,回头见她还扒着门帘看她,“怎么了?”
“嘿嘿,觉得你好看,怕以后见不着。”
“见得着。”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答得那么笃定,许是从没被人这么频繁地夸,有点儿晕。
外面全是黑衣轻甲的官兵,听那意思,尧和公主出门久久未归,夜深了驸马爷急坏了,不得已才派人来找。
童远再回帐篷,姜艳不见了,地上有她拿筷子蘸面汤划拉的一行字:
欠你好多衣服不知道能不能还上愿梦里相见吧
落款:死鬼阿艳
***
姜艳和唐盏儿偶遇在街边一棵树上,唐盏儿往她脑门上丢了一颗枣核,姜艳想着,夜袭这事儿前世今生头一回,多取取经也好,于是就上树了。
唐盏儿是完成任务懒得回去,姜艳是偷偷摸摸来回马枪。
唐盏儿说她去找狄小别,遇见了童远,做了个交易。唐盏儿功夫身法跟姜艳的像,怕是师出同门,她替姜艳引开一次跟踪者,作为交换,童远可以开个后门,带她去找狄小别。
狄小别这次是个普通房,混在一堆人中间,以唐盏儿的本事,活动活动带他出来完全不成问题,可他狄小别不争气,偏要吃牢饭,跟大家伙睡大通铺逮虱子。
见是见了,然而最后有没有远走高飞。于是唐盏儿心灰意冷之下,就勉为其难当个小红娘,给他俩引走一众电灯泡,好叫那阴沉沉的小皇子去勾搭女鬼。
童远只跟她说尽力而为,别太拼命,倒没跟她讲姜家要完。要不然,她现在该赶姜艳去城门口逃命了。
“哎,问你个事儿。”姜艳见唐盏儿还在,心里自然开心,“你知不知道他们公主府的捉贼网。”
“呦~想不到哇!除了杀人勾男人,你知道的还不少么?”唐盏儿替人跑了一晚上,显然并不是很开心。
“赶紧地,别废话。”
“当然知道,要不然,今晚上我怎么敢来。”
“说。”
“捉贼网呢,顾名思义,捉贼的网子。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个厉害的mí_yào。厉害在那儿呢,无色无味就算了,这东西它粘上下不来,跟蜘蛛网一样。人家放那儿,你不知道的,往那儿一闯一个准。若是没人来找你,等过几天蜘蛛溜达过来,看见你,你一准还老老实实在那儿晕。”
就是个瞧不见的蜘蛛网,劲儿大,挣不开,不好躲。
“那都看不见么?他们自己家人总该知道这东西布在哪儿吧,还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