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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孙终于挣扎脱力,在丹菲怀中嚎啕大哭起来。杨氏在儿子的哭声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崔景钰死死咬牙站着,使出浑身的力气,才保持住漠然冷酷的面色。
圣上目睹惨剧,惊骇得浑身颤抖,捂着胸口不停喘息。
“你……你竟然……”话未说完,他就轰然晕倒过去。
大殿之中顿时炸开了锅。韦皇后再也顾不得李重俊的妻儿,迭声唤御医,一群人闹哄哄地将圣上抬走。
丹菲却是突然对圣上生出一股发自内心地厌恶和鄙夷来。
早不晕,晚不闹,偏偏等人死了,才动起来。先前韦皇后下令杀人时,你怎么不出来喝止?既不想约束妻子,又想做好人,哪里有那么容易?
丹菲将哭晕过去的皇孙抱起来,交到女史手中。
内侍将杨氏的尸体抬了下去,正出门,温王就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他的目光落在杨氏死相狰狞的面孔上,惊骇得大叫一声,倒退数步。
“为何……”
“杨氏触怒皇后,被皇后赐死。”
温王不住抽气,惊恐得难以置信,随后扶着柱子呕吐起来。
崔景钰甚是不屑地看着他,不禁摇了摇头。
太子被废,谯王失宠,如今圣上膝下,也只有这个年幼怯懦的小儿子了。可这么一个孱弱的样子,落到韦皇后手中,注定只能做一个傀儡罢了。
等到宫中诸事安稳下来后,天色已近晚。圣上苏醒过来,下旨宽待太子的剩下的女眷和子女,令他们离开长安去封地。
太子被废,其家眷都被贬为庶人,皇孙和小郡主自然不例外。不过比起惨死的太子妃,这些人至少能在封地上安稳度日,衣食有保证。至于将来韦皇后是否会再看皇孙不顺眼,动了杀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丹菲奉命去颁旨。太子良媛卢氏带头接了旨,然后指挥着一群宫人收拾行李,准备离宫。东宫里有名分的姬妾不少,受过宠而无名分的宫婢更多,众人闹哄哄地收拾东西。内侍和禁卫不住大声叱喝,防止宫人私下夹带宫中物品。
卫佳音扶着肚子坐在一边不住抹泪。丹菲沉吟着,朝她走去。
卫佳音抬头看她,茫然无措,“曹丹菲,我该怎么办?”
丹菲在她身边坐下,心平气和道:“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往好处想吧,你好歹还活着。那封地虽然贫瘠偏僻,但是你们有屋有地,总不至于淋雨挨饿。”
“可是……可是……”卫佳音满脸死灰一般绝望,“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太子还下落不明……”
“闭嘴!”丹菲低喝,“太子大势已去,都已被废,就算他回来,又能改变什么?你说你怀着身孕。为母则强。为着孩子,也要打起精神来。”
卫佳音哭道:“这便是段宁江的诅咒?”
“你说呢?”丹菲反问,“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你好好保重自己吧。希望你这孩子,是个女儿。”
若是男孩,讲不定会养不大。这话丹菲没说,但是卫佳音也心知肚明。
“你……”卫佳音迟疑着,“你不想知道,我当初是奉了谁的命来对付你吗?”
丹菲漠然扫她一眼,“我知道,是李碧苒。”
卫佳音一怔,“你果真聪明。”
这其实是崔景钰的功劳。
卫佳音垂泪,“我才知道,我娘两个月前就已病逝了……”
丹菲沉默片刻,“请节哀。”
卫佳音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我要向你道歉。我之前做的一切都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阿江!我真的不想害死她的!你们一定要原谅我。我要给我的孩子积福。我这辈子是完了,我至少要让这孩子过得比我好……”
“动身啦——”内侍拉长了嗓音。禁卫开始驱赶宫人。
丹菲将卫佳音扶了起来。她和卫佳音如今可以告一段落,所以分别在即,她也没有再出言嘲弄戏谑了。卫佳音已经遭到了报应,后面会有漫长而贫苦的软禁生活在等着她。丹菲想将对她的怨恨放下,让这一段故事彻底过去。
“有资格原谅你的人,是段宁江。”丹菲道,“你只有将来在九泉下见了她,亲自和她说才行。至于我,我对你的事,已经不在乎了。”
卫佳音苦笑,“我要告诉你一个事,也许能帮助你。李碧苒的贴身婢女叫宋紫儿,是她从上洛王府带出来的陪嫁,对她极是忠心。但是这宋紫儿同李碧苒的一个心腹侍卫有私情。那侍卫其实也是李碧苒的情人。这两人还瞒着李碧苒的。她若发现,绝对绕不了宋紫儿。”
丹菲思索着点了点头,“好的,我记住了。多谢。”
这样的陪嫁婢女,必然掌握李碧苒绝大部分秘密。若想弄明白如何破解密信,从她身上下手最适合不过。
卫佳音苦笑,“但愿这能抵消一点我的罪孽吧。”
说罢低泣着,扶着婢女的手,随着队伍走了。
车队驶出宫门。东宫的门缓缓合上,送走了它的这一任主人。
丹菲知道,她和卫佳音大概此生再不会相见。两人相识数年,过往是一副染满段宁江鲜血的画卷。如今这副画卷被点燃,缓缓烧尽,烟灰飘散。
卫佳音的此生的改变大致可以停在此处。而丹菲的命运,则面临着一个全新的改变。
韦皇后返回含凉殿休息。宫婢们随着操劳了一日一夜,如今也才得机会喘息。丹菲回了寝舍,小宫婢给她的伤重新上过药。她草草用了晚膳,倒在床榻上,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