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就读第9中学——虹口区排名第一的重点中学。那时,陶小霜总爱和倪爱蓉一起上下学。不久,高年级的男生暗地里都说两人是‘9中两朵花’,一朵是甜美的白百合,一朵是带刺的红玫瑰。
孙齐圣对此嗤之以鼻。
花吗?陶小霜当然是。
可陶小霜不是没有刺,她有刺,只是她的刺不是刺别人,而是刺她自己。
聪明、乖巧、有礼貌,肯定能有出息,从小到大,人们对陶小霜总是不吝赞誉。
但在孙齐圣的记忆里,陶小霜一直是这样的——
个子还没长到案板高,陶小霜就缠着正做饭的徐阿婆要学切菜了;别人家的小囡学着整理自己的衣柜时,陶小霜就帮着徐阿婆整理全家的衣物了……
甚至弄堂里的小囡在一起玩耍时,陶小霜都会很小心,时时注意着不让自己受伤,更从来不会弄脏或弄破衣服。
陶小霜就是这么努力又小心翼翼地在二舅家生活着。她不想给收留了自己的外婆和二舅夫妻添麻烦,更不愿意让人菲薄自己,所以总是想做到最好,让好事的人无话可说。
这样的陶小霜比起柔弱的百合来,更像一棵开满白花的木棉树。
不过,该笑就笑,该哭就哭,偶尔也蛮不讲理、偷偷懒做做坏事的陶小霜会更开心吧。
内心的篱笆,只有陶小霜自己能跨过。
孙齐圣只想让她在篱笆里不至于太憋闷,哪怕气得骂人也好啊。
所以,他总是逗她。
陶小霜生气的样子很好看,这话孙齐圣是不会说的,他只会做。
第5章毛和一斤
正午时分,沪上热浪袭人。
大街小巷里,百万人蜂拥而出,欢送66届中学毕业生奔赴黑龙江军垦的大游/行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身为病人,陶小霜在医院里躲了个清闲。
原本说好的计划是趁着早晨天气还没热起来,徐阿婆和表哥迎军来接她出院。
谁知一大早,表妹采秀就突然跑来了医院。
“呼、呼……”
程采秀是一路跑着来的,坐上床沿时脸上身上全是汗。一坐下来,这小丫头立刻就闻到了葱油香。
陶小霜看她还没喘匀气,一双眼睛就亮亮地盯着装万年青的牛皮袋,就一边把袋子拿给她,一边道:“跑饿了吧,边吃边说。”
“家里早上吃的泡饭、咸鸭蛋。小霜姐,大哥、二哥把有蛋黄的那半边吃了,留给我两半没红心的。”开心的吃着饼干,采秀想到那油沁沁的咸蛋黄,忍不住就向姐姐告了一状。
“这样呀,下次我让他们把蛋黄都给你吃。采秀,你来是……”陶小霜感觉计划会有变。
“好啊,鸭蛋还有5个呢。姐,蛋黄都不给他们。”采秀狠狠的点头。
“采秀,快说你来是因为……”陶小霜摸摸采秀的头,这记仇的小囡!
“哦,小霜姐,阿婆说下午才能来医院接你回家了。里委的王阿姨昨晚一家家讲了,今天大家都得去参加大游/行。”里委是同寿里所在的平安居民委员会的简称。王阿姨则是指在里委工作的一位姓王的退休老大姐。
“……就是66届去黑龙江军垦的欢送游/行吗?”这次游/行早有风声,看来总算是到时候了。
“是的呀。我们里弄的口号是军民一体,斗私反修。这次的比较好喊,上次的‘揪出黑九类、打倒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派性’,走在路上根本就喊不整齐。”
采秀边说边吃,小半袋饼干很快就被她吃完了。摸着肚皮,她笑得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这一次她可是吃到了独食,一个人吃了好多的葱油饼干——待在家里的话,一星期都没有这么多好吃的,两个蠢哥哥知道了肯定会气得大叫。
“那好吧,你回去告诉阿婆,我会把东西都整理好,让他们别急,吃了晚饭再来。”
“呀!”程采秀惊呼,“我差点忘了。姐,阿婆说今天家里没人做饭,让你自己买着吃。”说着她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钱票递给陶小霜。
陶小霜接过来一看,有5毛钱和一斤粮票。钱姑且不说,陶小霜每个月的粮食定量是26斤,平均下来每天的定量是8两半,这一斤的粮票徐阿婆是往多了给的。
“太阳出来了,天热,你坐电车回去吧。”陶小霜抽了一张5分钱塞给程采秀。
程采秀喝了满满一搪瓷杯的酸梅汤,抹抹嘴,蹦蹦跳跳的走了。
“过马路小心!”
“知道了!”
目送采秀离开后,陶小霜到走廊尽头的水龙头处洗了把脸,然后就离开医院,去街上为自己寻觅早饭。
她找到一间大饼店,店面低矮破旧,排队的人却很多,这种店味道一般都不错。
只见一个圆脸大叔围着白围裙,用一根铁棍在柏油桶改制的炉子里轻巧地一锹一甩,热腾腾的大饼就在炉子顶部的铁皮上摞成了几座高高的“小山”。表面撒着黑芝麻,圆形的是咸大饼;表面撒满白芝麻,椭圆形的是甜大饼,芝麻的香味和烘烤的焦香让经过的人们不自觉地咽口水。
“下一个”,收钱的是个剃平头的小年轻,动作很麻利。
很快就排到了陶小霜,“小师傅,一个咸的,一个甜的,再要一碗甜豆浆。”
小年轻手拿黄纸,飞快地在两座“小山”上一碰就夹起了两个大饼,陶小霜急忙伸手接过。“这是我的杯子。”她把搪瓷口杯放在桌上。
小年轻拿起大木勺,一舀一倒,一杯豆浆就打好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