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
郑香盈静静的站在屋子外头,北风吹着她的斗篷不住的猎猎作响,可她却没有想进屋子的想法。她站在那里,听着里边传来的细细说话声,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来,郑香林与郑香芳姐妹俩可不能闹矛盾,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时候也会闹得她不安宁,还不如现儿就做好预防。
小翠站在旁边瞧着郑香盈没有进屋的意思,见外边北风渐渐紧了些,出声提醒道:“姑娘,你要不要进屋子里边去?”
“不用了,知道她们姐妹将事情说开了便好。”郑香盈将斗篷上的帽子兜在头上,转身便往外边走了去:“咱们去西院瞧瞧,杜姨娘这会子正是要紧时候了。”
走到西院那边,杜姨娘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郑香盈不由得心中一颤,以前从未经历过这种时候,自己亲眼目睹方才知道做女人的痛苦。都说女子生产便是过鬼门关,一只脚在里边,一只脚在外头,现儿瞧着果真不假。
她在屋子外边站了一阵子,听了听里边产婆与几个婆子的说话,知道杜姨娘还要一会子才能生,便吩咐小翠去端了条椅子出来放在走廊下边,沏了一盏热茶过来,主仆两人在那里一边等一边说着闲话。
“小翠,那会子我母亲将你买进郑府便是想让你给我做伴的,咱们在一起也有快六年光景了。”郑香盈看着垂手站在身边的小翠,眼前仿佛出现了多年前她才进郑府的情景。小翠的父母因着需要银子给她的兄长成亲,于是狠狠心,五两银子便将她卖了,这些年小翠从来从来没有回去过,即便是轮着她歇息,她也宁可呆在郑府。
“可不是呢,这一晃便六年过去了,姑娘那会子还不及我高呢,这会子却比我要高出小半个头了。”小翠望着院子里头白皑皑的一片,幽幽的叹了口气:“夫人与姑娘对我,都是再好也不过了。”
“咱们两人情分极深,有些话我便直说了。”郑香盈想起方才与郑远帆拌嘴的事儿,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我方才与郑远帆吵闹时,你来帮我本是好意,可你说话之前该掂量清楚,贸贸然便将咱们赚了多少钱捅了出去,少不得旁人会眼红。”
赚了多少钱,这可是商业秘密,怎么能轻而易举便外人知道了?小翠说出那句话时,郑远山的脸色瞬间便有了变化,郑香盈瞧着他那模样,定然是嫉恨不已的。“凡事不必张扬,何必与人争长较短,咱们过好咱们的舒心日子,管别人怎么去想,你说是不是?”
小翠脸上有惭愧之色,拢了手儿在袖子里边,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姑娘,以后再也不会意气用事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抬头一看,郑香林郑香芳与郑香芬出现在门院子门口,姐妹三人笑嘻嘻的走在一处,就如三朵花儿一般。见着郑香盈坐在门口,郑香芳快步走了过来:“怎么样?我姨娘生了没有?”
“还得有一阵子功夫呢。”郑香盈笑着望了她们一眼:“叫丫鬟去抬个暖炉出来,咱们在这里围着暖炉烤火说话儿。”
几个丫鬟们一起动手,很快就将门口这边走廊布置得稳稳妥妥,一个大暖炉上放了张桌子,铺了一床毡毯,上边放着各色零嘴糕点,还有热腾腾的香茶。走廊上将遮阳的帘子拉了下来,挡了些北风,瞧着满院金灿灿的阳光,倒也不觉得冷。
在外边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总算听着里边有婴儿的啼哭声,众人惊喜的站了起来,敲着窗户问:“姨娘生了?”郑香芳急切的加了一句:“是男是女?”
门帘晃晃的动了起来,后边出现了一张满是笑容的脸:“姨娘生了,母子平安!”
郑香芳捂着胸口喃喃道:“母子平安,那定然是个弟弟了,这可真好!”郑香芳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咱们西院总算也有个小少爷了。”
郑香林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这个拿去打赏了稳婆,你们的喜钱等会再发。”
婆子眉开眼笑的接了银子退身走了进去,就听屋子里边水响,还有絮絮叨叨说话的声音,夹杂着婴儿的啼哭之声,甚是热闹。过了好一阵子,里边才传出了声音:“各位小姐,内室里头已经收拾干净,可以进来了。”
郑香芳与郑香芳几乎是跳着进去的,郑香盈微微一笑,走在她们身后进去瞧了杜姨娘一眼,她躺在那里,全身上下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到处都是汗淋淋的一片,脸色有些苍白,双目紧闭,只有微微的喘息声证明她还活着。
“杜姨娘,你生了个小少爷,安心歇息,养着身子罢。”郑香盈见郑香芳与郑香芬都挤在那边看弟弟,走到床边与杜姨娘轻声低语,见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知道她神志清醒,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又走到那边挤着看了一眼新出生的郑远寒,见他生得方头大面,照着老人们说的该是有福之相。
屋子里有一种血腥味儿,郑香盈瞄到屋子一角有一盆红红的血水,还有大叠的草纸堆在墙角,上头都已经被血浸染得通红。郑香盈转过头去,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不舒服,拉了拉郑香林的衣袖道:“大姐姐,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田庄去了。你记下三弟出生的生辰八字,再派一个人去大房那边报个信儿,也好让族里知道咱们七房又添丁了。”
“还是二妹妹细心,我一高兴都将这码事儿给忘了。”郑香林看了看屋子里边那个沙漏,已是申正时分,赶紧让丫鬟取来纸笔将时辰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