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头上的珠翠花簪等物都一一取下来,顿时也是觉得一阵轻松了。
忙碌了一天,早就觉得疲累,薛瓷于是就从镜子前面起了身,向翠珠等人道:“我先歇下,你们在外面守着,不必近身伺候了。”
翠珠等人应下,在寝殿中最后撒了安神凝气的香料,便退到了寝殿之外。
薛瓷揉了揉眉心,躺倒在了软软的床榻之上,然后便是朦朦胧胧有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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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睡半醒之间,薛瓷忽然觉得床边有人。
她勉力睁眼去看,又觉得眼皮沉重,仿佛有些睁不开——也分不清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已经醒过来了。
然后她又听见旁边有人悄声喊她的名字——这下子倒是突然惊醒了,她只觉得心扑通一跳,一下子从这半梦半醒之间醒了过来。
寝殿中只有靠近门口那里还有点燃的一支烛台,并无法照亮整个寝殿。
她悚然发现床边真的有人,黑漆漆地就坐在了那光线照不到的地方,顿时,她吓得要跳起来。
“小瓷……”那人低声叹息。
薛瓷眨了眨眼睛,下意识捏住了睡之前随手放在床头的一支朴素的银簪,然后凑到了那漆黑之处,与赵青面对面了。
“吓到你了?”赵青握住了她的手,便摸到了她手中攥着的银簪。
薛瓷长长松了口气,却又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费了好大力气呢!”赵青把薛瓷揽在怀里,又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之上,“差点儿没能混进来——不过我有耐心,我终于等到你殿外的内侍和宫女交班,然后就趁机混进来了。”
薛瓷又好气又好笑,道:“那你一会儿能出去?”
赵青道:“耐心等等就是了,总能找到机会出去的——我是来看你好不好,之前丽妃和淑妃的事情,我很担心你。”
薛瓷愣了一下,心底涌起了些暖暖的感动,口中道:“太后娘娘对我很好,所以一切都很好——你呢?我之前听说你被……还宣了太医……现在……?”
赵青圈着薛瓷的胳膊紧了紧,声音是满不在乎的:“已经没事啦,这种事情你随便想想也知道的,只不过就是要好好调养,等过个三五年,便无大碍了。”
薛瓷静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赵青的手,猛然发现与之前相比,就连手都清瘦了,从手背上可以能看到青茎和骨头的轮廓。
“这种事情嘛,说起来不算什么大事的。”赵青又低低笑起来,“比如宫外有那流连花丛的儿郎,在那烟花之地日日笙歌,毫无节制地玩上三五月,也便和我如今情形类似了。我还有太医帮着开方子固本培元呢,等三五年过去,便又是生龙活虎啦!”
薛瓷听着这话,倒是忍不住笑了一声,可心底仍然是有些苦涩的。
“我很想见你,所以我就来了。”赵青声音放得极低,“想见,不放心,内心又彷徨又无措,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又不想让你和我一起担心难过。小瓷,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你呢?如果我不去招惹你,你现在一定会过得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做着太后身边得宠的贵妃,简直不知道有多好。”
薛瓷低低笑了笑,道:“你与陛下那样不同,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玄哥对我说了许多事情。”赵青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头发,“他说了他的后悔,说了他的迷茫,说了他的不得已。可他最后也是无能为力。我以为他到了这样的境地,总会奋起反抗了……可他偏偏又没有。我不知道玄哥在想什么。”
“那你在想什么?”薛瓷问。
赵青顿了顿,悄声问道:“如果……我说,我是说如果……如果太后娘娘对我来说是一个仇人,我将来必然会手刃她来报仇,小瓷,你会站在我的这一边吗?”
薛瓷沉默了一会儿,回头看向了赵青。
两人目光相对,都是极为认真的,并无任何戏谑。
“所谓的仇恨,是指什么?”薛瓷问,“指的是,你被抛弃在宫外吗?”
赵青摇了摇头,道:“并不是。”
“那么?你现在可以说吗?”薛瓷又问。
赵青再次摇头,道:“大约……还不到说这些的时候。”
薛瓷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报仇这样的事情,我现在无法评价也无法说将来我会支持你或者是支持太后娘娘。只是……你须得想清楚一件事,如若现在朝中没有了圣上,只要有太后在,朝廷还是这个稳固的朝廷,天下还是这个太平的盛世——如果没有的人是太后,这天下会如何?”
“这也是我犹豫的原因。”赵青坦诚地苦笑,“我并没有治理天下的能力,玄哥更加没有。这朝廷当中,可以没有玄哥,没有我,却并不能没有太后。”
薛瓷道:“只要你想明白了,那就足够。”
“你不会想劝我放下仇恨吗?”赵青微微有些讶异地问了一句。
薛瓷轻叹道:“我有什么立场来求你放下你的仇恨?慷他人之慨吗?”
赵青被这句话逗笑了,竟然笑得有些停不下来,最后道:“以前我看话本的时候,这种时候,总会有人出来讲一讲大道理的。”
“这又不是话本子。”薛瓷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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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外面敲过了四更,殿外有内侍和宫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我得走了。”赵青松开了薛瓷,眼睛是闪闪发亮的,“我明天……也会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