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
突然琴声渐急,一阵千回百转之后又忽而归于寂静,一曲终了,不知何处响起了掌声。
苏依枝心中一惊,循声望去,原来在廊下还有一人,只要转过这个转角便能见到,竟未曾发觉。
只见那人从廊下走出,展开了折扇,朗声道:“顾姑娘,没想到真的是你。”
那“顾姑娘”的声音也如人一般冷冷清清:“没想到子夜时分,能在这里遇到陈公子,是青曼打扰了。”
陈端轻声道:“可不是吗,若是能有顾姑娘这般的美人夜夜入梦来叨扰,陈某便是不睡又何妨?”
原来是陈端,苏依枝鼻间已闻到了一阵异香,想来这位顾姑娘便是白天马车里的那人。
并不是那人,苏依枝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她心中又不禁疑惑,少见陈端如此轻佻,他们是什么关系?
她打定主意按兵不动,又怕被发觉,便刻意放慢了呼吸,尽力隐去身形。
只听那边厢顾青曼冷冷道:“什么?”
陈端摇了摇折扇轻笑道:“没什么,陈某说笑罢了。只是夜半在房中听闻这难得一听的曲子,没想到真的是姑娘,陈某如何能够不来相会呢?”
顾青曼颔首道:“那便是轻慢的不是了。今日经过此处看琼花开得甚好,不愿花落无人识,便趁夜前来,全没想到一时兴起抚琴叨扰了公子。”
陈端在离亭子几步远处站住,遥遥道:“巧了,陈某今日亦是路过此处,不愿姑娘的琴音无人能识,便趁夜前来,姑娘便当我是解闷的罢。”
顾青曼的目光在琼花与月光之间一一掠过,忽而垂首,轻声道:“已够热闹的了。”
陈端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姑娘说的是,这皎皎星月,纷纷琼花,也只有姑娘一人能赏得,如陈某如此无趣之人本也无闷可解,姑娘的闷只怕只有这琴音能解了罢?”
顾青曼道:“公子过谦,青曼献丑了。”
陈端的目光忽而定在了她身上:“姑娘所思恐怕不在琴音吧?”
顾青曼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陈端缓缓道:“若陈某没有记错的话,这乐曲世上会奏的人并不多,而陈某有幸听过那么一回。”
顾青曼冷冷道:“是吗?那必定是陈公子听错了,青曼只会弹些寻常小曲罢了。”
陈端叹了口气,转而道:“如此便是陈某唐突了,只是方才听闻琴声中有郁结不畅之处,姑娘有何事不快呢?”
顾青曼面色微愠:“与你何干?”
陈端收起了折扇,敛了眉眼,叹息般轻声道:“陈某并无恶意,只愿姑娘欢喜罢了,若姑娘不愿看见在下,在下告辞便是。”
顾青曼不知将目光移到了何处,没有说话。
陈端转身往回走了几步,苏依枝赶紧将头缩了回来,幸而早有准备,并没被发觉。
陈端又顿住,并没有回头:“更深露重,还望姑娘保重自己的身子,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罢未等顾青曼回话,便大步踏上了回廊,几步之间便消失在视线尽头。幸而他与江远博的房间在另一头的男客厢房,并未撞见苏依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依枝以为院中的仙女快要凝固成一座雕像之时,终于听她喃喃道:“多情……无情……”
苏依枝此时也有些头昏脑胀,听得并不分明,她靠着墙壁勉强撑起眼皮望向院中,却已不见女子的身影。
莫不会真是仙子?
陈端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连仙女都认得?
苏依枝在墙头听得糊里糊涂,似懂非懂。
难道陈端喜欢的是这位仙子?那为何他又要向自己提亲?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不过看方才这位仙子不冷不淡的态度,恐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可惜了陈端这颗多情种子……
苏依枝再也支撑不住,扶着墙壁回到房间,只见画屏仍在呼呼大睡,对于今晚发生之事全然无觉,苏依枝轻手轻脚地脱去外衫,爬回床内,已是累及,倒头便睡。
第二天一切如常,陈端神情自若,白衣女子也不见踪影,早起之后一行人便启程往下一个镇子出发。
苏依枝几次想问陈端昨晚的事情,可又一想,自己该问些什么?
陈兄昨晚睡得好吗?
陈兄昨晚可曾听到过什么琴声?
陈兄昨晚可去偷偷幽会?
陈兄昨晚可是背着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和门中耿直的长老,去见了一位天仙一样的美女?
陈兄昨晚……
……
苏依枝最后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又行了数日,离岳云楼所在的嘉陵镇还有几十里地,四人便在小镇的茶馆里略作休息。
因已进入关州地界,官道上的江湖人士渐多了起来,在画屏的坚持下,苏依枝被迫蒙上了面纱,因而话也见少,大家总算清净片刻。
苏依枝百无聊赖地托着腮帮子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原来江湖人士都长成这样。
这几日已见识过一个头上点着六颗戒疤,一手托着一个银钵,一手搂着个花姑娘的和尚;三个束发盘髻,手持拂尘,一脸肃然的道士;五六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乞丐;七八个脸上长着刀疤,披发左衽,手持砍刀、菜刀、水果刀……的彪形大汉;以及若干衣着光鲜,佩环带剑,进退有礼,如“陈端”一般,满脸写着“我是名门正派”的侠男侠女,这不,正巧就有这么一队人朝他们走来,苏依枝远远便瞧见了。
只见领头一人,是一位二十来岁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