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日后,定要想办法压制寒毒,虽然他谢瑜不怕死,但对于弟弟和母亲来说,他就是天。
没有他撑着,天也就塌了。
用过早饭,腊梅领着两个丫头收拾桌子,谢瑜准备起身再去厢房看书,离策论大比不足两月,他的时间并不多。
这时,院子里的柳木门发出吱嘎一声。
未经敲门和通报允许,一个年级不大,身穿翠绿锦缎夹袄的丫鬟,领着两个小厮便闯了进来。
三人趾高气扬,丝毫不把院子里的主人放在眼里。腊梅皱了皱眉,掀起帘子出去。
为首的丫鬟见到腊梅出来,瞟了眼她身上那件半新的桃红色棉布裙袄,神色愈发轻蔑。
“你来干什么?”
腊梅蹙眉,她认得这个丫鬟,是大少爷屋里的,掌事丫鬟随谢珏上了盛京,留下主事的便是她。
“大管家差我来借人手,昨个儿大雪堵了正房和大少爷院子里的路,把大少爷院子栽的修竹都压弯了,需早些清理出来,腊梅姐姐还是不要为难咱们的好。”丫鬟阴阳怪气地说道。
谢瑜和谢璇尚在屋里,即便只有苏氏一人,身为奴婢她也应该先去拜见主人,可这丫鬟却把正房里的三人当成空气,连个敷衍的礼都不去行,只稍微提高了嗓门,让里面也能听见。
“大房向来不缺人手,怎么三天两头跑我们院子借人,借人也就罢了,还不让回来,这是什么道理!”腊梅听见这个就来气,当下便想要发作,却又怕给少爷夫人也麻烦,只能勉强忍着,还算客气地指着大门口,道,“我们人手也不足,妹妹还是请吧……”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可没想到,翠绿锦缎夹袄的丫鬟抬手就给了腊梅一个巴掌。
腊梅捂着脸,咬着下唇,眼圈发红,她好歹是苏氏的大丫鬟,谢瑜谢璇未足岁,所以她同时也是两位少爷的掌事丫鬟,不分青红皂白,一个小丫头看低她不说,还敢打她,这是什么规矩!
丫鬟似乎还不解气,指使身边的小厮上前教训腊梅。
小厮刚要上前,一个瓷碗横突然飞过来,“啪——”的一下碎在跟前,一片片的白瓷上倒映出一个眉目如画的少年。
只是这翩翩少年此时却脸色阴沉,目露寒光,似刮骨钢刀,直刮得两个小厮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三少爷……”翠绿锦缎夹袄的丫鬟本还想着硬气几下,可当瞟见谢三少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全又咽了回去,呐呐不语。
谢瑜缓步走下来,厚实的积雪被踩的咯吱作响,他绕道丫鬟身边,也不废话,抬脚踹在丫鬟身上,只听砰的一声,人倒飞出去撞在了桃树干上,树枝上的雪落了丫鬟满头,可她却直不起腰来。
“三少爷!”腊梅赶紧跑过来拦住谢瑜,她是既感动又着急,眼泪在眶里打转,声音哽咽着,“她是大少爷屋里的,你犯不着为奴婢这样——”
“我在教她规矩,即使大哥回来,也只会谢我,而不会怪我。”谢瑜已经想起来这个丫鬟是谁,上一世,他藏拙避祸自愿沦为废物时,谢府上下惯会拿高踩低的下人没少奚落,找他麻烦,这个丫鬟更是在寒冬腊月,趁他生病之时,命人撤走了火炭,他昔年乡试考举人,身体差到仅吃些寒凉食物就会晕倒,与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他命大,兴许上一世连二十都活不到,直接一命呜呼。
谢三少将丫鬟上下打量一番,然后似笑非笑道:“这是过年大哥赏给你的衣裳?”
“自然是……”丫鬟闷声回答,心里正发狠诅咒,乍听谢瑜提到谢珏,愈发想着要报仇出气,暗道等大少爷回来,定要谢瑜好看!
“哦,那就好说了——”
谢三少抬起腿又是一脚,这次丫鬟连哀嚎也不曾发出,登时便晕了过去。
那两个僵在原地的小厮,吓得双腿一软,骨碌在地上,咽了咽口水,才勉强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的跑出去,看方向是去找大管家了。
这时,正房的门被推开,苏氏领着谢璇出屋,瞧也不瞧歪倒在树边不省人事的丫鬟,径直走到腊梅身边,用手里的帕子替大丫鬟捂着脸颊,眼神十分怜惜,带着自责和愧疚。
腊梅再也忍不住,直接扑到苏岚怀里哭了起来。
谢璇则捧着一件棉斗篷,扑腾着小短腿走过来,递给兄长,除了刚出门瞟向那丫鬟外,再目不斜视。
谢瑜接过斗篷披起,顺带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吾儿可是要争?”苏岚安抚完腊梅,看向谢瑜。
“然!不争不足以立足。”
“善。”
苏氏点点头,亲手为谢瑜系好斗篷,细心叮嘱,“吾儿决心已定,当自有计较。”
“儿不孝,恐连累母亲,四弟。”
谢瑜垂眸,如果可以他真不想牵扯到亲人。
“璇儿不怕,兄长所为定大善。”谢璇抿着唇角,站着笔直,一板一眼地说道。
谢瑜被弟弟的正经地样子逗笑了,温柔地抚过谢璇的小脑袋,手感毛茸茸的。
“无须担心,吾儿纯孝,既身怀抱负,理应施展,大丈夫当有所为!”
苏岚牵起谢璇的小手,准备回堂屋,转身时望见院子里那几颗光秃秃的桃树,这些都是她刚嫁过来那年种的。
谢瑜看不到母亲的脸,只瞧着苏岚似乎顿了顿,才又走进屋,隐约间,听到她淡漠的声音。
“况且,为娘的心,早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