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有人举着火把飞驰靠近,打破了“安全区永远安全”的幻想。
穆罕穆德策马从村口沿途跑,火把下本来就黑的脸上又急又紧张。他吹一口勺子喊一声:“起来!都起来!这个地方不安全了,快跟我走!”
仿佛一滴水滴进了热油中,哄地一声,整个村都炸了。
苏夏见他在往这边跑,站在马车上不住招手:“嘿——!!!”
“苏!”男人跑得满头汗,在看见她们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你们都在,太好了!”
“现在情况怎样?”
“我刚接到消息,说河坝出现一道50米的缺口!村落淹没了两个,水在往这里来,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苏夏心底一震:“会冲过来?!”
“谁知道呢!这里不安全,房子全是土堆的一冲就散!”默罕默德继续骑马挨着吼:“都起来,离开这,离开——”
伊思这会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一把握住苏夏的手,手心全是冷汗:“天呐,天呐!是真神发怒了?”
真神怒没怒不知道,反正河神已经怒了。
水来得比想象中快,当苏夏听出马蹄踏地的异样后,地面已经有一层浅浅的水位。
局势忽然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这些水刚刚没过脚背,却引起巨大的恐慌。人群开始尖叫,跑动的也不少,但这些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更多人把目标锁定了马车。
伊思察觉不对,忙拍打身后的箱子催促:“快,我们快走!”
可载了很多人,又只有一匹马,怎么走得快?
周围的人争先恐后想往上面挤,孩子被挤得嚎啕大哭。马儿扬头嘶鸣,站在原地不安地刨蹄子。
它拉不动了。
伊思开启疯狂模式来保护孩子,卯足力气把人往下面推。苏夏紧紧攀着背后的箱子,怀中的孩子被挤得哭声都弱下来了,她只得弓着身子把她保护好,整个人没法动弹。
尖叫,推搡,哭喊,愤怒。
一车人密密麻麻地推来推去,苏夏跟夹心饼按一样夹在中间,别说反驳,她脸上全是横着的胳膊,整个人连动弹的空间都没有。
就这样原地停留僵持了很久很久,水已经没过脚踝。
“走,都走!这样下去我们谁都跑不了!”车主气得发狂,扬起马鞭往那些人身上打,一边打一边骂,个子干瘦的他发疯像不要命。
或许是见实在上不去,再加上鞭子挥得密集,被打下去的人终于不再靠近,却骂骂咧咧地诅咒。
其实爬车的几乎都是女人,和伊思一样带着孩子又没钱养马的家庭。
马车重新往前,苏夏心底的滋味却一点也不好受。她还没来得及回想刚才的一幕,手边一暖。
“求求你,求求你。”
一个妇女举着孩子追马车,见她看过来眼神更加炙热。
她身上背着两个,胸前还绑着一个。而现在手里这个她实在是带不动了。
车主气得甩鞭子,她硬生生地全部接下,一双眼睛渴求地看着她。
苏夏眼底一热,忍不住去接。
“不!”伊思很严厉地打开她的手,面色凶狠:“不行!这样我们没法走!”
可那个母亲还是执着地追着车,一声又一声:“求求你带他走,我跟着跑。”
苏夏看着她,看着周围,看着火把交接下一闪而逝的光景。
村里的男人大多去帮助修缮安置点,留下的多半是老人、妇女和孩子。身强力壮的女人带着孩子跑,能走动的也跟着走。而那些老得走不得的人却只站在门口看,苏夏清晰看见他们脸上的认命。
他们走不动,也没人带着跑。身壮的母亲带走孩子,可母亲再也顾不了年迈的父母。
苏夏慢慢闭上眼睛。
再度睁开,她问:“在哪个方向?”
伊思还在不断赶人,闻言抬头:“什么?”
“安置区在哪!?”
或许见她太过严肃,伊思脑袋竟然转过来了,她指着身后的方向:“顺着这条路再往东北方向,牧场后面的高地上。”
苏夏没听懂,却看得差不多。跳下马车脚底不稳,原来慢慢涨起的水也是有流速的。她把怀里的婴儿解开递给她,伊思惊讶:“你做什么?”
苏夏没多说,转身接过女人手里的孩子:“给我吧。”
伊思大喊:“苏!”
“你上去。”苏夏对身边那个女人说,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我换你。”
女人连忙爬上去,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
这时候水位已经蔓延至小腿边,一涌一动间的冲力带得苏夏差点站立不稳。马车再不走根本走不了,车夫看了眼苏夏,无奈扬鞭策马前行。
那个女人在车上不停地哭,望向苏夏的眼底全是感动,抱着孩子开始做祷告。
车子渐行渐远,苏夏转身逆着水流走了几步,却比泥潭跋涉还要困难。人群涌动,呼喊声此起彼伏,飘在水面上的东西越来越多,转圈擦过身边,流向更远处。
她走不过去。
站在门口的老人静静冲她摆手,颤颤巍巍的声音格外慈祥,她竟然听懂了。
她说:“孩子,走吧。”
苏夏的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她真的努力了,可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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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夏开始全力奔跑。
只是在水中和陆地上感觉完全不一样,像是一场体力耗尽的跋涉,每一个抬腿都像是爬楼梯。
裹了泥巴的鞋越来越沉,她不得不脱了拴在背包两侧开始光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