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王爷扶着墙谨慎走近,目光落到烛火之上时,又瞬间明了了。
“竟然是……鲛珠泪!”
也无怪小王爷如此惊诧,能在如此环境下使烛火长明不熄,唯有蜡烛上动手脚。
这两只蜡烛燃烧时无烟无味,只有少量的烛泪滑落,也不需要空气。烛身形貌似鱼,所以这烛泪便像是鱼的眼泪,故得了一个雅称,名为“鲛珠泪”。
有传说这是鲛人落泪而成,古远泽却知道其中真相,这蜡烛与其说是蜡烛,不如说是一种构成复杂的矿物,不知是什么因由,天生形状像鱼,唯有沧州地界的矿脉才能挖出一两块。
而在此之前,它们是沈氏皇族认为天赐神命的象征,所以一旦有人寻到,就要交由皇室——后来沈氏皇族覆灭,鲛珠泪也再也找不到了。
或者说,即使找到了,也进了南帝的私库。
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这样失传已久的东西,鲛珠泪出现在此,有很多的可能性,可古远泽第一个念头,却立刻将蜡烛与天衍子的身份联系在了一起。
他闭了闭眼睛,忽然意识到,天衍子年龄已沉,那双眼睛已有了浑浊之像,但虽然不太明显,却依稀能辨认他的眸色,进而推断他的身份——
沈氏余孽?
难怪天衍子要他的命!
这容王世子的身份对于沈氏皇族来说必然大有用途,可惜他如今也算是暂时逃离了天衍子的魔爪,即使他想借他之名做什么,到时候找不出他来,也是无用功。
古远泽沉默地看着这两支微光闪烁的蜡烛,这两支蜡烛背后是一扇石门,门扉紧闭,上面还生了青苔,想也是关了许久,这门背后即使有人,也早就该死了。
可若不进去,如何才能查探天衍子的秘密?
这里找不到任何机关的痕迹,看来玄机就在这两支蜡烛上了——
那么,是哪一支呢?要赌一把吗?
想到“赌”字,小王爷又不由得想起云沉侯的教导,她对自己的赌术很是自豪,可惜自家的子孙后辈都没有一个感兴趣的,于是便祸害上了古远泽。
“哎呀呀,别小看这门功夫,想当初南帝可就是凭着一手神技与太/祖来了一场豪赌,为南浦赢得了平静的三年,取得了喘息的空间,借着这三年把最为弱小的南浦发展成为与西梁、北成势均力敌的大国。”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这个遥远又神秘的帝君,似乎无法被历史的烟尘覆盖,他的风采形象在经年之后,扔在人们口中熠熠生辉。
彼时眼神清明、风姿萧疏的云沉侯,提起这个人来脸上也藏不住赞叹的情绪。
“不过,赌也必须有赌的技巧啊。”
古远泽低低地咳了一声,抹去了唇边溢出的血迹,他凝视着指尖的朱红,半晌,在其中一支的火焰上按了下去。
此火无解,不能以水土覆灭,唯以血熄之。
就在他按灭烛火的那一刻,石门轰隆作响,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似从云端传来,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二十年啦……没想到还能有除他之外的人进来这个地方……”
*
远在瑜州府的易从舟,拾定心思,踏上了宁王府的大门。
当今病重,敬王在朝中势力愈发膨胀,宁王的日子就相对不那么好过了,可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紧张感,闲来无事就陪着自家王妃弹琴鼓瑟,赌书泼茶,看得旁人都忍不住替他着急。
宁王妃倒很清楚丈夫的心态,他对朝堂的争斗一直是冷眼旁观,因为当今偏心偏得太过严重,他这个时候插手,只能让当今对他更加厌恶。
如今宁王对待皇帝的态度,就是臣子看待君主。
所以虽然娘家人一直催促,宁王妃也坚决和丈夫保持在同一阵线,没有在此时插手朝堂的意思。
听到易从舟的来访时,宁王正在院中赏景喝茶,宁王妃方修剪好了株月季,走回宁王的身边,素手扶了扶歪了的金簪,侧眸去看丈夫:“殿下不打算去见见易大人么?”
“你希望本王去吗?”宁王把手里的茶盏递给她:“先喝口茶。”
他们成婚七年,早有了非比寻常的默契,然而有的时候,宁王也觉得自己难以看不太透自己的王妃。
如果换做别的女子,即使知道易从舟必是为了朝堂要事而来,也恐怕不怎么乐意自己的丈夫去见她,那是个太有魅力的女人,要让人不起什么旖旎心思,太难。
尤其是她现在还未嫁。
宁王妃笑了笑,温声道:“若是其他人,我必然是不希望的,可来的人是余薇,我怎么能怠慢?”
“你和她感情倒是好得很。”
宁王妃笑道:“且不论其他——余薇既然会找上你了,定然是有急事,怎么能把她放在一边不管不问呢?”
宁王摇头失笑,无可奈何地被宁王妃推出了园子。
*
易从舟被冷待在会客堂上,端着茶盏默默地想,这么一副悠闲的态度,宁王说不准还真的一点都不担心——
其实这个时候摆出无心皇位的架势也没有用,宁王顶着皇长子的地位压在敬王头上这么多年,若让敬王得以登基大宝,那以敬王的手段,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但也许宁王清楚得很,自己和秦之澄比他更担心,有云沉侯府和天机府这两个庞然大物挡在他前面,他甚至不用拉近关系,她们也会替他解决一切危机。
聪明人。
这样一个聪明人,她们怎么能放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