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罗跪下,铿锵有力道:“父亲,我心系表妹,非她不娶。”
宋老爷一脸颓败,如今宋家破产,筠娘的情况也瞒不住了,他还怎么指望程琦?眼下只要有个人能把筠娘子娶回去,好让她死后不做孤魂野鬼,就成了!
就在这时,秀棠过来哭道:“娘子,娘子想见见大表少爷。”
眼下已顾不得男女之防了,程琦一个箭步冲进去。帐幔垂下,屋里是窒息的血腥味。秀娇打起帐幔,筠娘子勉力睁眼,低唤:“表哥……”
程琦跪在床边,两行泪下。
筠娘子弯起唇角,齿缝都是血渍,这是要说临终话了。
“表哥……我一直心愿是……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程琦浑身哆嗦,一个念头倏然闪过。筠娘子就快死了,他娶她也是成的,不过是留个牌位给她,服丧过后照样能娶徐家女,照样能做官。可是他真要娶一个死人么?万一筠娘子又好了,他的前程,不就什么都没了?
为什么两者不能兼得?
不对,不对,筠娘都快死了,他该面对失去她的现实。不!不!程琦心里咆哮不止。
总是这样,总是在最后关头,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他的心,说是狼心狗肺也不为过!
筠娘子无视他的煎熬,又添了把火:“八岁那年,我便明白……连表哥也恨不得我死……我生亦何欢……咳咳!”泪水滚下,“表哥,你走罢。”
秀娇唾道:“表少爷你是要遭天谴的!娘子八岁时,真的勾引你了么?你却累及娘子差点名声尽毁性命不保!如今筠娘都不行了,筠娘死都是你的鬼,这辈子都缠着你不放!”
“秀娇!”筠娘子已经无力喝斥,“告诉父亲,我宁可做孤魂野鬼,也不嫁程罗。”
程琦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做了亏心事,自然怕鬼敲门。一股怨意从心底涌上。
程琦终归是怕的,木然道:“表妹,我娶了,还请姑父、父亲、母亲成全。”言罢,扑通一声跪下。
徐氏指着程琦脑门怒道:“你中什么邪了!明年就是三年一考,丈夫为妻子是要服丧一年的!你还要不要前程了?你以为你外祖父做禹州知府能做到老死呀,我好不容易把你的仕途都铺好,三年会有多少变故,你明不明白?”
程老爷发问:“程琦,你真想好娶筠娘了?”
程琦满脑子都是筠娘子的怨魂别缠着他,点了点头。程老爷面上欣慰。
“老爷!”徐氏忍无可忍道,“如今我程家已是禹州首富,这等滔天富有,还不是靠我徐家?老爷督人造船不假,若没我父亲的打点,老爷这船能开到京城的护城河么?都说经商为下品,缘由什么?那是你就是赚再多的钱,这钱都是捂不暖的!程琦做的一手好文章又一表人才,只要程琦做了官,我程家就是富贵两全了!”
徐氏话是没错,却是打了程老爷的脸。程老爷一掌拍上桌子,尔后握拳。
徐氏还在喋喋不休,程老爷一巴掌甩上她的脸,徐氏瞪大了眼睛。
“今个是在妹夫家,我外甥女生死之际,我不想多说,既然程琦自个愿意娶筠娘,那就这么定了!”程老爷眯起眼睛,“别以为我离开你徐家就活不成了,我告诉你,再不久,我连禹州知府都不稀罕!”
徐氏捂脸嚎道:“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就休了我算了!”
“你别以为我不敢!”
宋老爷眼一热:“你这个做舅舅的没话说,指不准筠娘嫁给程琦就能好过来。”
程老爷苦笑:“你这是拿我家程琦给筠娘‘冲喜’呢。”
徐氏大骇:原来是打这个主意,如果筠娘好了起来,程琦断了仕途,她徐家是连个用处都没了,日后以程老爷的脾性,怕是就是鱼死网破的结局!徐氏心里紧张的很,这些年来,徐家倚仗着这点没少给程家脸色看,要不是程老爷贪禹州首富这个名头,哪还有徐家的今日?若程家断了银两,徐老知府怕是没两年光景了!
徐氏不禁悲从中来。程老爷本就是个薄情寡义的,美妾不断,而她这个正妻早就人老珠黄了!
徐氏一脚踹上跪着的程罗的脊背:“筠娘就要被你大兄娶走了,你还不说句话?”
香姨娘移动莲步而来,闲悠悠道:“程罗,你可要好好孝顺你母亲,你母亲难得留下了你……说来也是柳姨娘有福气,别的妾都被灌了药,独独她逃过了!舅太太可是把徐家那种腌臜手段用的如火纯情呢,话说你姨娘生前,跟我还是说的上话的,啧啧,柳姨娘平日身子骨还是很不错的,就那般去了,真是……”香姨娘恨极了徐氏当年给她灌药一事,如今的她也不畏惧这些,逮着机会还不上纲上线!
虽说无凭无据,程家没断过风言风语,加上徐氏这番作态,程老爷脸色是鹜色弥漫。程罗的心仿佛都被捅穿了。香姨娘见好就收,徐氏恨不得把香姨娘的嘴给撕碎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宋老爷一个激灵,就算筠娘嫁到程家,万一徐氏趁程老爷不在家,害了筠娘性命,又当如何?
宋老爷抚了抚须:“程琦,你要娶筠娘也成,你在我跟前立誓,筠娘若去了,你终身不续娶!”
徐氏冷哼:“荒唐!你这是要我程家断子绝孙吗?”
宋老爷厉声道:“我有限制程琦纳妾么?怎么就断子绝孙了?程琦娶了我女儿,难道还想娶徐家女不成?”
程罗面如土色:“父亲、母亲、姑父,我这辈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