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柳氏便因意外去世,这对三爷的刺激很大,他性情突然大变,消沉甚至疯狂了很长一段时间,做的最疯狂的事就是有天半夜里突然拿了一把斧子,把老威远伯府为柳夫人建的柳园毁地乱七八糟,一直到天亮被人发现才被阻止,那时候他双手已经被斧子磨出血,而柳园已经面目全非,好好一个精巧玲珑的园子生生被毁掉了。
那件事之后,三爷忽然信起了佛,整天跑去跟一群和尚论经,京城的寺庙门槛几乎都被他踩烂了,京城人都整天议论说威远伯府三少爷是不是要出家了。
结果,他倒是没出家,却弃文从商去了!
这简直比出家还让人惊讶。
那时的沈问秋,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在学问上比同龄的侄子沈承宣更出风头,且当时已经有了举人功名,只要继续考下去,必然前途无量。
然而他却忽然要跑去行商,且不是投些银子买商铺,而是真正走南闯北地买高买低以赚取差价,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举人突然跑去做这样又累又不被人尊重的行脚商人,当时京城人一致认为,威远伯府三少爷的脑袋怕不是被驴踢了。
而做了行商后,沈问秋迅速地成熟起来,人情世故也懂了,再不像以前那样白纸一般。
刚开始行商的几年,他依旧沉迷佛家,甚至又迷上了道家,得了空就跟一群和尚道士谈经论道。
但随着接触的人和事越来越多,他便越来越宽容豁达,对佛道也不那么热衷了,初识时读书人常有的迂腐守礼更是逐渐消失殆尽。
就比如那三次嫁人名声狼藉的漕帮顾三娘子,沈问秋与顾三娘子初识时,便是因为他只因听船夫嚼舌说顾三红杏出墙不守妇道,没做任何了解,便觉得有污耳目,说了几句泄愤的话,因而被顾三的人抓去揍了一顿。
那时的沈问秋就是个迂腐书生。
但过去那么多年,如今的沈问秋早已不是那个迂腐书生了,他甚至还跟顾三娘子成了朋友,即便知道她在男女关系上十分不清不楚,甚至是世人眼中的荡、妇,他也能以平常心与顾三相交,甚至极为欣赏她的行事手腕。
靛蓝想到这儿,看看如今眼前的三爷,再想想初见时的三爷,便认真地道:“三爷,您变化还真挺大的。”
然而,听了他这话,沈问秋却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三叔这个人物,并不是很标准的古言完美男主,他有缺点,有成长,他年少时就是个书读地好一些的普通少年人而已,所以他也曾幼稚过,犯错过。
带着这样不完美的三叔还能求营养液么xd
第119章8.07
沈问秋摇了摇头。
不,他没变。起码直到三年前,都还没有变。
外表看上去,他的确是变了,变得豁达,变得通透,变得处理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尽在掌握。
然而,骨子里的一些东西还是没有变。
他还是十几年前那个拘谨怯懦的书呆子,害怕改变,害怕越矩,害怕踏出世人为他画好的圈。
直到三年前。
靛蓝疑惑地眨眨眼,没明白。
沈问秋苦笑,眼神望着远方,突然提起一件旧事:“靛蓝,你还记得三年前,咱们离京前,少夫人送了我一件披风,我让你送了回礼么?”
靛蓝想了下,点点头。
那次的回礼是三爷自己准备的,他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当时还好奇地心如猫抓似的,所以记得倒是清楚。
“那是本《女诫》。”沈问秋道。
“……啊?”
靛蓝以为自己听错了,张着嘴巴瞪着眼睛看着沈问秋,模样有点儿蠢。
“我让你送的回礼,是一本《女诫》。”沈问秋重复了一遍。
这回说地再清楚不过,靛蓝也听地再清楚不过,所以,他直接咳起来了,“咳、咳咳!”
沈问秋瞄了他一眼,手里的茶杯滴溜溜地转,却依旧一口都没喝。
靛蓝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三爷,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问道:
“爷、爷,你、你那时候……咋想的啊?”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才会做这种摆明了打人脸的事儿啊!最关键的是,你打脸的那个,是你喜欢的女人啊!
这一瞬间,靛蓝甚至冒出个念头:三爷这种人,果然注定会孤独一生吧!
“所以我说我没变,”沈问秋转着杯子苦笑,“起码三年前还没变。”
靛蓝这次乖乖点头了。
回礼送《女诫》这事儿,明明得是十几年前的迂腐书呆子三爷才能做出来的事儿,三年前居然还能做出来——那果然没怎么变。
“所以三年前我受到惩罚了。”
沈问秋嘴唇紧抿起来,“惩罚我愚顽不灵,惩罚我不知悔改,惩罚我胆小畏缩……过去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当时我不是那样畏手畏脚,而是清清楚楚地向她表明心迹,带她离开伯府,那么后来的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可是已经发生的事,再怎么悔不当初也晚了。”
“于是我又想,要是找到她们,我一定不再像以前那样,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心悦她。”
“所以你看,这次一见她,我高兴坏了,恨不得立刻告诉她,我心悦她已久。”
恨不得立刻与她永结连理,白首不离。
他忽然笑起来,好看的桃花眼里波光潋滟,温柔地让人沉醉。
靛蓝忽然捂住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问秋被他哭地一愣,旋即笑骂:“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