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仔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说道:“有过,后来分了。可能是压力太大吧,在一起会吵,分了反而好。”
那就是了。陆臻在心里叹息,大约这就是真相了。陆臻一直以为酱仔会问点什么,可是到头来他一句都没问,甚至细想起来,他也没有一个字牵涉到他自己。
不承认不否认,不问不说……似乎在生活中所有的同志都不约而同地遵循着这样的原则,仿佛心照不宣的默契。陆臻终于确定这只是一次意外,某个不堪重负的男人一次走投无路地倾述,而他却如临大敌,紧张得把自己和夏明朗的生活节奏都打乱。
是否必要?
做贼心虚?不大气、不理智、不聪明?
不……这只是他们天生的弱势,有如原罪。
陆臻不无自嘲地看向远方,天大地大,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偏生没有你光明正大的容身之所,又能怎么办?不过是承受而已。
十三、
为期一周的磨合期过去的无惊无险,‘祁连山’号与‘武汉’号调头南下,经马六甲海峡,穿越印度洋直奔亚丁湾而去。护航毕竟是全新科目,如何与直升机配合,如何与舰载武器配合,怎样模拟上舰护航……等这一系列的科目都得在路上这十几天里磨合完毕,战士们刚上船也新鲜得很,每天都有事儿干,倒也不觉得无聊。
‘祁连山’号是超规格舰,在海军舰队中的地位仅次于目前还在纸面上的航母。所以无论是舰长还是政委都配得是悍将,业务出众,思想过硬。
周剑平是上世纪风格的老海军,资历精深,据说新中国海军的登陆舰体系从最旧最破的到最新最潮的,就没有他老人家没呆过的。这次出海时直接担任舰队总指挥,用张夜的话来说,那就是典型的军阀,见红旗就扛,见第一就争,面狠心黑,争强好胜,徇私护短。而政委马汉,天生起了个得上船的名字,遇到大事儿就兴奋,文书捧着厚厚的一刀文件说这全是政委做的护航途中的政工预案。夏明朗听得后背寒毛倒立,tnnd,抢劫有预案,触礁了得有预案,政工都他妈的有预案??
于是,才一个多礼拜,夏明朗就尝到了苦头。周剑平要求严格就不说什么了,大船保养得一丝不苟,老头子平素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好四下转悠,从最底层的电机房转到最高处的瞭望台。船长室里一张巨大的白板,那是各部门的评比表,天天查月月检,条分缕析的,连内务都有人考勤。陆臻敢怒不敢言,每天被迫把自己的稿纸收拾得整整齐齐。
但训练生活再严格那毕竟是身体上的小小操劳,到周末马汉大人一上场,那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心灵折磨。每周两次,雷打不动的政治学习,不光马汉政委亲自讲,各部门长也都要上台讲。夏明朗就想不通了,为什么小到副班长,大到参谋长,做报告时永远都那么几句话,前年的讲稿翻翻新后年还能用。上面激情澎湃,下面睡意沉沉,难道说上台的诸位都失忆了,不知道自己当年坐在台下时,是个神马心情。
夏明朗还在腹诽,马汉政委一阵亲切而热烈的掌声把他迎上了台。夏明朗头晕目眩面如死灰,他看看头顶朗朗白日,看看脚下黑央的人头,虽然大家都卷着短袖,清爽的海洋迷彩看着好像很清爽,但是那脑门子的汗在无声地述说着:放过我们吧!
夏明朗舔了舔嘴唇看着马汉,马汉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最后说给大家说点什么鼓鼓劲。
夏明朗提声吼道:“大家说政委说得好不好啊!”
众人还在发怔,陆臻带头鼓掌说:“好啊!!”
“大家支不支持!!”
“支持!!”
夏明朗转身握紧马汉的手说:“您讲得太好了,我真没什么可说了的了,你看小伙子们多精神,散会吧!”
一时间,台上台下都绷着,跑到住舱里笑倒了一片。
于是当天晚上,夏明朗被马汉政委突击教育。因为夏明朗自称在麒麟他是军政一肩扛,于是马政委在欣赏的同时,也对他做出了更多的期待,夏明朗欲哭无泪:早知道应该说陈默是麒麟二队的政委!因为马汉也是上过南疆老山的资深人物,算起来严正跟他都有些同袍之谊,在他手下打过几天转儿,所以借夏明朗天大个胆子都不敢对长辈不敬。
就这么着,夏明朗白天闹心,晚上还没得泄火,别提多伤悲了,晚上睡觉时做梦都在吼:柳三变我操你祖宗。把方进吓得一愣一愣的,这怎么回事儿啊,这闹得,刚刚和小臻子分居了,就要操柳三的祖宗,难道是柳小三真的当小三儿了??
夏明朗悲愤填膺,无言以对。好在训练还紧,跟陆臻合作那个导弹狙击方案也开展的有滋有味的,要不然,他得跳海去不可。
可是烦归烦,形式化归形式化,但船队过国境线时马汉操办的那一场告别仪式还是结结实实的给了大家震动。在船上生活有船上的规矩,舰船离港与离开国境线时要挂满旗示意。之前离港时操办过一次,可是那会儿大家都在跟镜头和防暴服死磕,也没顾上细看。
而这一次周剑平特意在晚上下锚停了半宿,第二天早上八点五颜六色的信号旗从舰艏通过桅杆悬挂到舰艉,全舰官兵正对着国旗与军旗敬礼。太阳在东方,祖国在北方,而他们将西行。
周剑平穿着笔挺的常服站在高处,一贯有些平直的声音陡然深厚:“我们离开了吗?小伙子们,说,我们离开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