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恐惧终于被拍散,急慌慌声势浩大的消失,如同火车轰鸣着远去,留下尾音细软的阵阵余韵。
终于是不足为惧了。
“还好……”他松了劲儿,下巴磕在梁断鸢的肩头,长长出一口气,“是你。”
缓慢又小心地伸手,他虚虚交环着梁断鸢的脖颈,半晌贴实了,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抱歉。”他按压自己发麻的指尖,神色显得黯然,有种长久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的疲惫,“真不想总是这么情绪化的……只能连累别人,一点用也没有。”
“我已经决定忘掉,把那些不好的人和事,全都忘掉……”
他一时间还没能察觉莫名的安心来源于梁断鸢的一个拥抱,微微笑了下,声音有些颤抖,
“可突然被那样压着,我才发现自己还记得,烟头真的……很烫啊。”
“室友嫌我不乐意交流,其实不是的,我很想说,可我又,不敢说。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要从头开始解释和复述,这会让我有些,屈辱。”安易持蹭蹭梁断鸢的肩头,离开一点去看他的脸,琥珀似的瞳孔里凝满了希冀,“你呢,你是知道的吧?”
“嗯,我明白。”梁断鸢撞进那双眼里去,他轻声应着,听懂了没头没尾的这些倾诉,他的手从后边移到前边,食指屈起刮过安易持的下颌,轻柔抹去他颊边淅沥滴落的水痕,他说,“你很勇敢。”
安易持着实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梁断鸢会用这个词——勇敢。
很多人说他懦弱又孤僻,明里暗里,悄悄地议论。
他们说被欺负的人自己也有问题,否则怎么都不招惹别人,偏偏招惹你呢?
他们说被欺负的人x_ing格定然有缺陷,不然怎么安静的像个背景板,又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他们说被欺负的人都怪自己太怂,要是盯着领头的那个往死里打,一次打怕,他们就不敢有下次了。
闲言碎语太多,以至安易持渐渐也开始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他决定改一改,至少,至少得摆出姿态,试着反击。
于是在有人又一次问他借生活费的时候,安易持坚持着没有妥协。
他从来也没打过架,有史以来首次反击,现下想来有些丢人,他去找老师了,带着没擦干净的鼻血。
“老师,都秋天了,天干物燥的,流点鼻血不算受伤吧,你看看我。”要钱的那个往办公室里一戳,伸出手来不知怎的就带着一点擦伤,“他还抓破了我的手呢!”
安易持呆住了,被这恶人先告状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确定自己从来也没碰到过这人半点儿衣料。
可偏生老师肯听信,又也许这脾气火爆的男人本就不想管这些j-i毛蒜皮的小事,摆摆手乐的做个和事佬,
“一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都有错。你们互相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男人嘛,都是越打越亲,往后出了社会,这种委屈多的是,总不会一直有老师替你们做主。”
“不好意思啊,我下回注意,绝不‘伤’着你。”要钱的那个冲他伸出手来,嘴角挂着明晃晃的恶意,一句反问话音扯得很长,“你呢?”
安易持脚下生根,被粘稠焦灼的黑暗侵蚀了大脑,他想不通,明明什么也没做错,怎么就轮到自己道歉呢?他不肯道歉。
手指敲打着课桌,男老师等了许久,终于不耐烦了,狠狠一拍桌子叱骂,“我看就是你的问题!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都住在一起,打架争吵本来就难以避免,这都握手言和了,还不动?!”
安易持彼时唯一能做的只有坚持,低头,握拳,沉默。
耳际填满飓风过境一般的呼吸杂音。
呼——————
呼————
呼——
办公室门前两块瓷砖接缝处,有条显眼的黑线,他一脚踩上去时,身后有人搭上了他的双肩,s-hi热绵密的一句预警在耳边响起,“晚上,洗干净等着。”
安易持后颈汗毛直立,心下凉的有些木然。
那晚y-in云低沉,厚厚一层拢着天边,没露出一丝一毫的光亮。
宿舍来了五个人,四仰八叉占着他的床,抬头往门边看他一眼,终于丢了手里的扑克。
“呦,当你有种,不回来了呢!”那人踹到了椅子站起来,摁摁拳头,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来吧,抓紧时间,再晚就要熄灯了。”
凳脚蹭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头顶白炽灯晃眼的光线扑闪扑闪。
他们扯了安易持的校裤,他们堵在安易持的床脚,他们卡在安易持的两/腿/之/间,将手里的烟头一个一个捻灭。
安易持一声也没有喊出来,攥着床头的铁杆,腿根像是成百上千烧红的针尖轮番刺入,他疼得发抖,可坚持就那样强忍着,屈辱的盯着天花板,自始至终。
“去吧,有种在老吴面前脱裤子。”临走那人笑着看他,“这次你说,我就认。”
他当着安易持的面,用拇指堵了燃烧的火机的口,“只是说不定我身上也有点疤,不小心烫一下而已,算不得伤吧?”
“哦,还有。”已经出了门的人忽然转回来,倚门捻了捻手指,露了个张狂的笑,“手感不错,再有下回,我可一层布也不想给你留了,不如咱们试点儿别的?”
他挑眉一笑,背手挥了挥走远,那只打牌打的磨出茧的拇指上没留半点痕迹。
隔天安易持请了病假,鲜少见光的腿根嫩肉,烧伤的燎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