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再空,她也不会糟践自己,所以旁人看来她还是没有脱离吕家大小姐光彩的单身女士,虽然离过婚,却是光彩尤胜从前。
吕太太心里思念女儿,却也怨怼女儿,闹出这样大的事来让她脸面全无,虽然对外的宣词已经遮蔽得很好了,她知道也不过是台面上的话而已,私底下众人又是怎么想的,可真是不敢猜测。现在怨也没用了,人都不肯回来了,心简直要掉入冰窖中了,心头肉似的养到这样大到头来伤她最深的还是心里最爱的。只是虽然心寒彻骨,却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持稳娴静的形象,就连外国记者也忍不住连连称赞其端庄自若,一副大家风范,更将她吃斋念佛为人祈福的善事又渲染了一番。
她倒也不为所动,只是因为女儿的事情心里不痛快,难免又将家里一众儿子儿媳都叫到跟前来语重心长地教导了一番,平常话不多的人这一说又说了个把小时。说得也口干舌燥了,本该要歇息的,又见靖璘没来,心里不由得有些生气,不免又多说了几句,让佳音平常也注意监督着给些提醒,别有时候行事没了规矩。佳音知道她对自己不满意,也唯有默默听着点点头。只是而今靖璘又多少天没回来了,太太的数落倒是勾起了她的心酸来。
回到家里,春暖花开,夜幕下院子里,灯光的照耀下是一片灿然的花海,喷泉的水倾泻出一滴滴露珠来滚在花瓣叶子上,呈现出晶莹的黄色来。这样好的夜景院子里只她一人,这样寂静萧条,连蒋妈她们最近都格外的繁忙,连和她说话的空都没有,有时候见了面也只是笑一下而已。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对着屋里精美的雕花镶钻家具和做工精湛价值连城的古玩看了一圈,美则美矣,却怪没意思的,又扶着雕花楼梯慢慢走上去,不敢多想,不能多想,也无力多想。至于太太说的,就让她说吧,她没有能力去争辩什么,保持沉默的权力还是有的。最近习惯一个人了,整天不是书房就是卧室,旁的慰藉没有什么。
将水红色落地窗帘拉好,心里又放不下,拉开对外张望了一会,眼睛累了,才又合住。倒头躺在床上,床罩还是几年前的粉色,只是花纹的样子变了,头下是荷叶边小洋枕,上面沉甸甸的都是她一个人的味道。那座法蓝自鸣钟换了电池,搬动机括后,又开始准点报时了,耳边静静的,就是为了听它下一刻的报时。
忽然一个起身,习惯性地往门口一看,以为还是空喜一场,不料这次的感应竟然是真的,靖璘穿着大衣披着一身的星月孑然独立在门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佳音心里立时就欣悦了,忙起身问他:“回来了。要吃点什么吗,还是喝点什么?”
“不用了。”靖璘表情淡淡的,似乎有一些心事,往屋里慢慢走进来,又问佳音说:“这两天还好吧?”
这话让佳音心里得到了安慰,脸上也带出笑容来,“我很好,不用为我操心。”
“我没为你操心。”看着佳音脸上的表情,靖璘立时就有些烦躁,话语也不耐烦了。又问她:“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幸福过吗?”
佳音紧张地看着他,神色忽然间就变了,有些疑惑而不安,却又靠近他语气坚定地点头说:“嗯,我一直都幸福。”
靖璘当即就冷哼道:“不要自欺欺人了。”
“靖璘…….”
他走上来发狠地直问到她的眼睛,“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在她惶惑而又无辜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盛气凌人的眼睛,煞那间如一柄弯刀一般铮亮,忙地转身看向窗外,灯光下发光的绿林飞过几片乱红,暗淡而刺目。
这些天、这些月、这几年的片段电影似的在脑海中演过,压在心里很沉很痛,可是她不愿意那样想,那不是真的,而事实是:“我知道都是我不好……”
他烦了,回过头来甩出一句:“不要说你不好,我讨厌听。”
佳音的声音凉了,伴着哀叹的调子:“你终于还是讨厌我。”
靖璘忽然得了勇气,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是,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
“你喜欢上别人了?”佳音小心地、谨慎地看着他,又不由地回避着他的眼睛。
“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们离婚吧。”
佳音忙地惊慌道:“不……”
靖璘淡淡地笑了:“我不喜欢你,你还要和我在一起吗?你会容忍我心里爱着其他人吗?”他的笑容渐次淡下去,不待她回答又说:“隐瞒了这么久,我很抱歉。这样的婚姻对我不公平,对你更不公平。况且吕家和你们艾家现在算是各走东西了,本来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又何必强自绑到一起,我们的离婚对彼此对两家都是一种解脱,相信你叔叔对我们的离婚会倍加支持的。”
佳音拼命摇着头听他说完了这些,看向他说:“不,我不要离婚。”
靖璘愈发坚定地说:“可是我要离婚。”
两人都不再说话,时间漫过很长的寂静,一滴眼泪滴到佳音的拖鞋上,落针一般的响亮,将她拉回现实来,终于无力地问道:“她是谁?”
“宫静妮。”
她流泪的面庞露出凄惨的笑容来,不住地点头说:“原来是她,真的是她。”顿了一会又问:“你喜欢她有多久了?”
“很久了。”简单地应了一句,靖璘起身缓慢沉重地向外走去,身上像是扛了千斤顶一般,每走一步都迟缓一下。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