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听完了他所说的这些话,齐念只低垂着脖颈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灼华倒是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叹道:“原来当初我曾救过她一命,才有了这么些年来一饱的口福。我总以为现下没能救活了她,是我欠了她这么多年以来的照拂,心中当真是愧疚难安的很。只是那时一命倒是抵消了如今这债,当真是叫我心中好受了许多。”
他倒是坦然了,只是齐念却不由得更加难受了。
一想到秦姑曾受过那般常人都不敢想象的苦难,她的心中便如同万虫啃噬,辗转难安。
忽得她似是抓住了什么细节,抬脸问道:“师父,当年那两个送秦姑去问诊的两个小厮,是不是长乐城国相华府来的?”
沈灼华低头细想了一阵,方沉吟道:“好像是的。因着我对这件事情一直都念念不忘,是而他们那夜呱噪之言便也记了些在心中。仿佛是华府中的国相夫人瞧不过房中妾争宠,便拿了她的乳母的错处,将人狠狠的折磨了一番。如若不是遇见我,那夜必定要去见阎王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往事重现
果然如此。
齐念不禁冷笑了起来,心中大概将当年的前尘往事都给捋顺了。
就在三十年前,当今皇帝那时不过刚刚登基,因是强抢了昭文太子的天下,唯恐今后的江山不固皇位不稳,是而开始了一场朝堂之上的残酷血洗。
而她那外祖父慕容将军,因着曾将长女嫁给了昭文太子为太子妃,是而便理所应当的被视为前太子一党,不由分说给扣了顶叛国作乱的罪名,就给株连九族满门抄斩了。
当初权势滔天枝叶繁茂的偌大一个慕容府,被砍得砍发配得发配,竟到最后只余了两个孤女能得以逃脱此难。
齐念的姨母,也就是慕容府的大小姐慕容婉霜,因着身上有着曾被先皇钦点封为太子妃的这一道圣旨,且皇族本就最为忌讳的便是对自己人赶尽杀绝,生怕沾染了半点儿天下人千夫所指说是残暴君王,是而也就随了太子一起,废除封号贬为庶人监禁了起来。
至于后来姨母是如何逃脱了长乐城而辗转来到这天阴城隐姓埋名了三十年都不曾被人发觉,想来其中的隐情也是曲折难解。
其二便是齐念的娘亲,随了外祖母姓氏的秦墨仙。她因着自幼便没养在慕容府中,鲜少有人知晓这二小姐是什么样的,且又是在她两三岁时慕容府便遭了这灭顶之灾,是而逃脱了去也就容易了许多。
秦墨仙虽曾贵为世家之嫡女,但奈何身负乱臣贼子要杀头的罪名,不得不对往事三缄其口绝不再提,便也就如同寻常人家的姑娘似的慢慢长大了。
再然后,她便嫁给了齐念的亲生父亲,当朝的炙手可热势绝伦的国相华章为妾。
想来那也只是个贪图美色的伪君子,轻易不会付出真心。不然又怎会叫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外流落了十数年,直到手中缺少了能够拉拢关系的棋子,才派人出来寻呢。
前世正是周氏为了以齐姝来假冒齐念国相小姐的身份,而将不过刚刚及笄的齐念给卖入了青楼。
而齐姝正好假借这看似高人一等的身份,嫁给了四皇子李锦玉为正妃。
这还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齐姝踩着齐念的肩头探出了身去,又语笑嫣然的夺去了她曾经最为深爱的那个人。
低眸敛去了眼底那抹冰冷的讽刺之意,齐念只轻声道:“怪不得自我记事起,秦姑便格外体弱多病些。想来这次她会因伤寒而病逝,也是因为当年剧毒入骨而叫师父不得不替她摘了一颗肾脏,而留下的残缺吧。”
“应是如此。”沈灼华面色黯然的又抚了抚下颌的那一把白须,抬眼凝重的看向了齐念,“念儿,为师算是最清楚你的性子了,你虽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中是极有计较的。如今秦姑既已然去了,你可有什么打算,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齐念心头不由得涌上一阵暖意,虽说当初拜这个师父她是有私心的,沈灼华也只是乡野生活太过寂寞,偶得一顽徒任由自己调教,便也就当作日常消遣打发时光罢了。
但这些年终究是相处出了真正的师徒之情,如今师父这一句关怀,也是实心实意叫她能体会到的。
她想了想,到底还是不能说的太过直白通透了,只言辞委婉的道:“如今秦姑已逝,我于这行山村除了师父便也就没有旁的牵挂了。我也不知师父与小七究竟是何身份有何意图,但依着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只想说,这行山村在数十年前或许还是个能躲避是非的世外桃源,但如今却是众矢之的。你们若是有其他的去处,还是早早的离开这里最好。”
想起前世在她十八岁那年,这不起眼的偏僻行山村竟忽得一夜之间遭遇了全村屠尽的灭顶之灾,当时还上达天听,皇帝大为震怒下令彻查,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不论这事情是因何而起,前世她因遭遇得磨难太过导致心念都已然麻木,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却是打从心底里不想毁了这座盛开着她无忧无虑的童年的小山村。
沈灼华倒是微有些疑惑,看着她面色十分倦然的模样没有再细问,只“唔”了一声,道:“你这样子实在是不太好,待会儿我给你炖碗药让阿瑶给你端去,你便先去歇息吧。”说着转身就去瞧瞧秦姑的后事办得如何了。
齐念不禁抬眸看了看这漆黑夜幕之上的那轮银色弯月,旁边漫天的星辰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