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进入院中,一总角孩童在浇花,见他进来,忙笑着打招呼,“阿桑哥哥。”正面是三间上房,上房中传出宏亮的说话声,阿桑向上房努努嘴,“谁在?”童儿忙小声的道:“是韩大先生。”阿桑道:“那你替我通报一声。”童儿答应着,替他通报去了,片刻后出来,“大公子让你进去。”
张劼在上首坐着,师爷韩大先生坐在下首,屁股只坐了一小半的椅子,神态恭敬。阿桑进去行了礼,把他在大将军府前看到的事说了说,“……小的便想,这一点或许是有用的,回府后没敢耽搁,直接便来回禀。”
韩大先生兴奋的拍掌,“太好了!这大将军府上梁不正下梁歪,将军夫人娘家的长辈这般不尊重,大将军和将军夫人还能学得了好?若要弹劾,这可是个好由头。”
张劼挥挥手让阿桑下去了,阴沉的冷哼一声道:“张勆真是把便宜占尽了!他既要定国公府的世子之位,又不要定国公府的任何麻烦,和他的妻儿舒服自在的住在外面,府里中风的太夫人他不孝顺,年近五十的父亲他不服侍。他不回来住,也不肯放开管家权,硬是把张午两口子请回定国公府,替他看着这一大摊子。韩大先生,你说他可恶不可恶?”
韩大先生叹道:“大公子还记得豫章之乱么?早在那个荒郊野外,我便知道六公子是个不顾大局的人了,为报私仇,无视兄弟之情,不惜毁了定国公府的名声。”
“他从小便是这样。”张劼目光冷冷的。
韩大先生慨然道:“我受国公爷和大公子好处甚多,无以为报,只有处处为大公子着想,以报答国公爷和大公子这番知遇之恩了。大公子想做的事我明白,这便着手去部署。”
张劼犹豫了下,“你真的有办法说服崔家?崔太后可是已经……”
杨氏在崔太后面前已经失宠了。崔太后说过,有生之年,再也不想看到杨氏。
韩大先生自负的一笑,“崔太后那两个弟弟承恩侯和忠恩侯都贪财,想要打通崔家的关节半分不难,只要白花花的银子砸过去即可。至于崔太后那里,大公子也不必多虑,我这段时日听说的可是不少了,崔太后一直压着慈圣太后,崔贵妃也一直压着姜贤妃,可见崔太后虽没了亲生儿子,底气还是很足,对慈圣太后不肯相让。六公子的夫人唐氏和慈圣太后是亲戚,崔太后不管表面上怎样,心里不可能和唐夫人亲近的。咱们设法挑拨,定有成效。”
张劼面色犹豫。
韩大先生忙问道:“可是我说的哪里不妥么?”
张劼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不妥。”
韩大先生心中还有疑惑,但张劼即这么说了,他便顺水推舟的呵呵笑道:“如此甚好。大公子,我觉得若有两万两银子,这件事便能做成。”
两万两。张劼眉头跳了跳。若放到从前,两万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现在杨氏穷了,他只有府里的份例可用,到哪里能弄来这么大一笔钱?
韩大先生把张劼的犹豫挣扎都看在眼里,心中咯登一下,陪笑道:“大公子支了银子,我这便着手去办事了。我办事你放心。”
张劼阔气惯了,实在不愿对着府里的师爷说没钱可用,故作淡然,“明天或后天,你来这里找我拿银票。”
韩大先生连声答应,“一定一定。”
韩大先生想到他要经手一笔两万两银子的大事,喜悦无限,和张劼约好过一两天再来,满面春风的告辞了。
经手这么大一笔钱,中间当然有利可图,韩大先生准备好要发财了。
张劼闷闷的独自坐了许久。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曾几何时,他张劼也为区区几两银子发起愁了?
杨氏现在肯定是没有钱了,指望不上;定国公应该有私房,但张劼在定国公面前一直是以好儿子自居的,骤然去向定国公要钱,以什么名义要?他倒是可以说他惹下麻烦了,要拿钱来摆平,问题是这么说了之后,他在定国公眼中就变成了爱惹事的儿子,划不来,实在划不来;杨沅嫁妆丰厚,但也没有丰厚到能拿出两万两现银的地步,估计杨沅的嫁妆总数也就在两万两左右。
张劼从前不把两万两银子当回事,这时算算杨沅的嫁妆,才发觉两万两银子已经可以发嫁一位公侯之家的千金小姐了,这才知道银子管用。
张劼烦闷之极,找杨氏想办法去了。杨氏穿着家常旧衣裳,脸色微黄,皮肤比之前粗糙了许多,仔细想了想道:“这府里最有钱的人并非你父亲,而是你祖母。你祖母若好端端的,我说不定能设法从她那里要出来……”
“现在也未必便不能。”张劼微微一笑,“祖母是中了风,可咱们的日子该过还得照过啊。”
张劼已有了主意。
他找太夫人去了。
张劼见了太夫人便跪在床前落泪,哭诉他失去世子之位后如何遭人白眼、讥讽,太夫人眼中涌出了泪花。张劼卖了许久的惨,方才含泪说道:“我手中若有些银两,能四处打点,或许人家还能看得起我,可我只有府里的份例,囊中羞涩,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太夫人手不能动,不能抚摸张劼,但她的目光在温柔轻抚,在竭力安慰。
张劼想要的当然不止是这些,喃喃道:“假如我手里有钱,假如我不要那么寒酸……”
太夫人犹豫了下,眼神落到她的手腕上。
她手腕上戴着赤金镶宝石镯子,宝石晶莹耀眼,是少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