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沐元茂便也要走了,正此时只见旁边帘幕一掀,林安端着药碗走了出来。
沐元瑜无意扭头一望,只见那药碗冒着微微的热气,内里盛着大半碗黑乎乎的药汤,竟似乎是没有动过。
林安越过她,下了阶就要往旁边的地上泼,沐元瑜忙抢上两步握住他的手腕:“这药殿下没用?怎么就要倒了?”
林安本为这药愁眉苦脸,担着心事,没注意她还没走,唬了一跳:“你干什么?!”
旋即才反应过来,躲开了她的手,白了她一眼道:“不关你的事,不敢劳世子费心。”
不关她的事就怪了,朱谨深没找她麻烦——十下手板这点惩罚其实不能算,那就没必要装病,既不是装病,那太医开的药就该喝了,倒了算怎么回事?
他不喝药,病就不能好,若不能好,这回病的源头可是从她来,她又能落着什么好?
沐元瑜道:“我关心殿下啊,可是殿下嫌这药苦,不爱喝?”
林安不乐意道:“世子瞎说什么,殿下又不是小孩子,怎会如此。”
沐元瑜不跟他啰嗦了,外头这么冷,再耽搁片刻药该凉透了,她就直接问:“殿下是不是应该喝这药,但是不肯喝?”
林安犹豫片刻,点了头。
沐元瑜重新伸手去捏他的手腕,另一手借机稳稳地取走药碗:“给我,我试试。”
林安手中空了,在冷风里愣住:“……嘿,你试什么呀!”
眼瞧着沐元瑜动作飞快地已进去了屋里,他忙追上去。
沐元瑜进去卧房一看,里面静悄悄的,人都已散光了,只有朱谨深躺着,绫被安稳盖到下颚处,闭着眼,面上的红晕比先又艳了些。
听见脚步声,他眼也不睁,冷道:“林安,你胆子大了,又来啰嗦什么。”
沐元瑜轻声道:“殿下,是我。”
朱谨深眼皮一颤,睁了开来。
“你怎还未走。”又一眼见到她手里的药碗,“多管闲事,拿走。”
他虽冷颜以对,但沐元瑜不知怎地并不怕他——大概扒过他的裤子以后她在心理上微妙地有了种上风感,也不太觉得对他陌生,坚持走到床前笑道:“殿下,你生着病,怎么好不吃药呢?那病怎么能好起来。”
“怎么好不起来。”朱谨深看上去很不耐烦,“不是大事,捂一捂就好了。”
沐元瑜无语,一般人受了寒也许捂一捂发了汗确实就好了,但这位病秧子殿下很显然不具备这样的体魄,只从他脸上的晕红便可看出他的症状又沉重了些,这样还扛着不肯吃药,怎可能不药自愈?
她劝道:“殿下,你病着不难受吗?把药喝了,总是好得快一些。”
“有什么好不好的。好起来也不过那样。”
朱谨深看上去更不耐烦了,似乎恨不得沐元瑜赶紧走人,不要烦他。
林安原也要过来拉沐元瑜出去,但他听了两人这两句对答后,反而迟疑住了,不再动弹。
——他家殿下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喊他过来撵人。
还屈尊跟这个边疆来的胆大包天没有礼数的土霸王说这些话。
这两句话听上去没什么了不起,但林安知道,这是实话。
如果是李国舅在这里,绝不可能听到的实话,殿下只会要么客气糊弄要么直接撵人。
沐元瑜不知道这许多,鉴于朱谨深的病是拜她所赐,他再不耐烦,她也有的是耐心,继续劝道:“怎会一样呢?身体好了当然人要舒服多了。我知道这药不好喝,但已经半温了,殿下屏住气,一口就能喝掉,苦也只苦这一时。”
朱谨深道:“你怎有这许多废话。我喝不喝药,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呀。”沐元瑜笑道,“国舅爷在外面的叫声,殿下听见了吧?殿下若不喝药,病好不了,那大板子就得敲到臣身上了。”
林安挠帘子瞪眼:这土霸王真蠢!在外面明明讲是关心他家殿下,就算是假的,这个话听上去也更好听吧?!
有这么劝人的吗?哼,就是把你的屁股打烂,殿下也不会心疼的——
朱谨深果然扭开了头去,把眼都重新闭上了:“我不喝,你出去。”
他没再听到说话,过片刻,忽然觉得有微凉的瓷器碰到了他的嘴唇。
他一睁眼,只见那药碗已抵到了他唇边,再往上看,沐元瑜状似不大好意思地冲他笑:“殿下,臣只有一只手方便使唤,您别乱动,药洒在被子上就不好了。”
朱谨深:“……”
他冷冷望向帘子边的林安,道:“你——”
他一开口,苦涩的药汁就流入了他口中。
林安一只脚提起,欲动不动,快把自己纠结死了——这土霸王敢给他家殿下灌药自然是胆大妄为,可、可殿下能喝药也是极好的事呀!
他没胆子灌,有人敢,他做什么拦呢?反正不是他灌的,殿下要算账第一笔账也不是算他头上。
林安想着,于是就——转头专心地去数帘子上的五福花纹了。
沐元瑜其实做好了朱谨深挣扎起来打翻药碗的举动,但这位殿下大概如外表一般,十分好洁,不能忍受黑糊糊的药汁洒在身上的感觉,他的眉头深拧着,居然顺着她的姿势把药喝完了。
沐元瑜松了口气,旋即:“嘶——”
她放在旁边的那只已肿成一只馒头的手被人用力捏了一下。
遭了报复,但这报复跟十下手板一样,都不是正经结仇会有的手法,她便仍不畏惧,把手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