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个世纪之前，德尔帝国向联邦政府发动攻击的那一年，各大星系的专家学者齐聚首都，就是想要调研清楚对方究竟是为什么而战。如果只是因为想要侵占领土，那德尔的手段又显得没那么具有侵略性。

“父亲，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有个疑团，”顾淮的目光从面前柯林的全息投影一扫而过，皱眉道，“为什么德尔的星舰在战胜后从来不会乘胜追击。”

说到这他也站起身来，走到顾立华的身侧站定，抬手在信息墙上轻挥，调出了一个世纪以来和德尔的交战记录。

“在德尔最初进犯联邦的时候，”顾淮单指点了点信息墙上的时间表，“虽然我这样说不太好听，但事实是，按照联邦当年的武装力量，是绝对没有可能战胜德尔、甚至连打平在我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事，可德尔的星舰次次都不会越过星际战场。为什么？”

顾立华叹道：“这个问题也同样困住了联邦的学者。”

没有得到答案，顾淮不由感到失望，不过他很快调整情绪，出声道：“如果父亲问我对于和平谈判的看法，我的看法就是，我同意这么做。”在顾立华开口之前，他解释说，“我已经在星际战场和德尔交战五年，我很了解一场持久的战争打到最后，带给联邦的除了痛苦和死亡，没有任何益处。即便战争胜利，联邦政府也没有绝对力量能够横跨众多星系占领德尔，如果是这样，各个星系的战士们跨越虫洞、冒着生命危险为之奋斗的，根本毫无意义。”

顾立华顿了顿，然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很意外你能看得这么透彻。”

顾淮转脸看他：“父亲的意思是？”

顾立华按住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小淮，自从你毕业后入编军部，星际战场就再也不是德尔的天下，飞速发展的科技和前辈的经验在其中一定起到了重要作用，但不可否认，是你无与伦比的天赋让你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联邦将领。我为你感到骄傲。”

顾淮从来没有听到过顾立华这样的话。

他一时惊怔。

沉默再一次将办公室内的两人淹没。

顾立华话落后就松开了手，这些话似乎也让这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感到不自在，他转过身重新看向信息墙，才接着说：“还有一点，是我让你过来的重要原因。”

“什么原因？”

顾立华在短时间内调整状态，他的语气又公事公办起来，“我曾经关注过你的战斗，发现你和德尔的柯林王子交战次数很多，是吗？”

这件事当然没什么可隐瞒，顾淮回道：“没错，我和他确实时常会碰上。”说完他问，“不过这跟和平谈判又有什么关系？”

“别着急，我再问你，”顾立华说，“柯林王子是不是和你进行过一次战场视频通讯。”

顾淮挑眉，“父亲怎么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柯林的通讯请求总是在他已经进入休息仓之后才会发起，而和敌军指挥官互相甩两句垃圾话又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他也就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连他的副官左博也不知道这一点。

那么顾立华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而后者闻言只看他一眼，走回办公桌后坐下的同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没有监视你，只是，作为你的直属上级，你的某些信息必须经由我过目。虽然你的通讯记录开启了自动粉碎，但还是留了一丁点蛛丝马迹。剩下的，就全是靠连蒙带猜了。”

“自动粉碎？”顾淮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然后说，“不过父亲为什么对我的通讯记录感兴趣了，这应该不是什么新鲜事吧。”

顾立华说：“不，这确实是一件新鲜事。”

顾淮坐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隔了半秒才落到椅面上。

“你跟我说说，你和柯林王子在视频通讯里聊了什么？”

顾淮靠在椅背上，不怎么需要回想就说：“就是一些‘你是个很强的对手，但一次胜负代表不了结果’、这样的话。怎么，别的指挥官没有收到过柯林的挑衅吗，其实他的战场垃圾话说得极其外行，外行得不像是经常打仗的人，所以几乎每次都被我三言两语打发得哑口无言，很快就挂了。”

“……”

顾立华欲言又止的表情让顾淮低头检查一遍穿着，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后问：“怎么了，我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你觉得，”顾立华双手交叉，微微前倾身体将手臂压在桌上，“他是在跟你说战场垃圾话？”

顾淮反问一句：“难道不是吗？”

顾立华组织了一下措辞，简单说明情况：“你知不知道，你是这一个世纪以来，唯一一个收到过德尔帝国战争视频通讯的人。”为了防止顾淮听不出这个“唯一”的重要性，他又重复一遍，“也就是说，你是唯一一个，被德尔方面主动联系的联邦公民。”

顾淮哑然。

“听你的意思，柯林和你进行视频通讯并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顾立华问，“他经常跟你联系？”

顾淮回过神来，他回道：“也不能算作经常，不过确实会有些联系。”说完他还是难掩惊讶，反问一句，“你说柯林从来不会跟其他将领联系？我还以为这是德尔的习俗，所以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顾立华苦笑一句，“如果有这样的习俗，联邦政府也不会陷入这样的被动。”说到这他抬手示意顾淮先别开口，然后说，“好了，我来总结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