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基本都分布在市郊,离得很近,逢年过节免不了要走动。
陶筠以前怕他们问什么时候毕业,现在怕他们问工作没、有对象没。
今年尤甚,到家的第二天就有乡下亲戚来送年货,陶筠陪坐片刻,被七大姑八大姨的连环问问得头昏脑涨,借机贴春联溜了。
提了竹筐,盛着春联、浆糊、炊帚、围裙,拿了脚蹬出了院子,串上门,正准备干活,隔壁门开了。
先是一只脚,紧接着郑启阳整个人都跨出来,手上一模一样的装备。
陶筠扫了眼,低头系围裙。突然伸来一手,搁在地上的家伙式就被拿了起来。
“够得着吗你?”郑启阳揶揄道。
他踢开陶筠早已放好的脚凳,手臂轻轻一抬,就把褪了色的去年的对联揭了下来,刮干净,刷浆糊。如同过去许多年一样,先贴陶筠家的。
陶筠注视他片刻,揉揉鼻子,嘴一撇,默默搬走了脚凳。
待到一侧贴好,她握着干炊帚上前,踮起脚一下一下抚平。
郑启阳抿掉指头上沾的浆糊,笑看向她。
她稍稍侧头,翘了翘唇。晴光一片,红红的春联将她白皙的皮肤也映得红红的。
两个人都专注于手上的活,一丝神都没分,自然也就没看见,寂寥的巷口,立着一抹修长孤寂的身影。
冉靖靠着斑驳的墙,眸中一片凄绝。
之所以在林滔面前表现的无所谓,纯粹是为了保护陶筠。上次她差点遇袭,他心有余悸。
眼前这一幕,真的要了他的命。
*
年初六,该走的亲戚基本都走完了,陶筠也要跟随返城大军返城了。
余秀英早早起来给她收拾行李。
她睡到日上三竿方起,泡了杯咖啡,趴在椅背,满脸幸福地看着奶奶给她塞吃的喝的。
余秀英瞟她一眼:“你跟冉靖要是成不了,趁早把钱还回去,省得让人嚼舌根,咱们又不是骗财的。”
她不是糊涂老太太,过年冉靖没来家拜年,陶筠也没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陶筠“嗯”了声:“我会处理好的。”
☆、人情
冉靖这个年过得并不愉快。
这日出门前,他翻出一个挂了锁的旧式木匣,漆都快掉完了,像人长了牛皮鲜,一块一块的,丑极了。他盯着看了许久,放回了原处。
年前年后,几乎每天都与宁家兄弟周旋,美其名曰联络感情。和他们那种人,能联络感情的只有两样东西,美酒,美人。
具体是马成龙安排的,地点是城中最烧钱的会所和酒店,酒是最好的酒,女人是妖娆的女人。
才几天功夫,宁家兄弟一个个都快和冉靖拜把子了。
酒和女人当然只是序曲,正剧自然还是生意。
冉靖按照林滔的意思,抛出几个合作项目,他们眼睛不眨一下就答应了。
功夫没白费,元宵节,林滔接到邀请,到宁家赏灯。
林滔大喜过望,立刻备下厚礼,带上冉靖一道赴约。
*
节后,冉靖抽空去找陶筠。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合适,只是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对自己说,想见她,想见她……
正是中午饭点,车停在街边,左等右等,都没等来陶筠。他骚骚头发,下车。
在楼下犹豫半天,始终不敢进去。
有人提着外卖走来,途径他身边时停下。
“咦,你不是陶筠老师的男朋友?”
他生得高大英俊,女教管见他一面就忘不了了。
冉靖牵了牵嘴角:“我来找她,她在么?”
教管惊讶张大嘴巴:“她辞职了,你不知道?”
“什么?”冉靖吃了一惊。
*
“你那房子退了吧,那么远,整天窝那儿也不是个事,我附近的小区有一室一厅正往外租,帮你问问?现在空房子多,价钱也合适。再过几个月,毕业季一来,你就哭去吧你!”
周末,柳芳乔约陶筠喝茶。提起去年毕业季租房的经历,市区人柳芳乔都怵得慌,陶筠就更别提了。
陶筠也想过另找房子,至少离市区近些,交通成本能降些,找工作也方便。可舍不得违约金。
她捂脸。“去年攒的一点钱全孝敬奶奶了,身上剩的勉强够我吃俩月。天杀的中介!”
柳芳乔嚼着苹果派,忖度:“我手上存了点,先借你?”
陶筠白她一眼:“你能有几个钱!”
机关那点工资勉强只够一个都市女性糊口。
柳芳乔羞羞:“春节,康海带我去见他家人了。”
陶筠嘴巴张圆了。
金钱不是万能的。说这话的前提是,陶筠即使有了钱也得不到一个工作。
年前,一家出版社招聘,她投了简历。等了好久,截止报名有月余了,到现在也没接到任何通知。她忍不住按网页留的电话拨了过去。
hr告诉她已经笔试面试过了,招聘人员已经定下了。
陶筠伸展两条腿,坐直。问,她的条件都符合,为什么没通知她。
hr公式化问她年龄有没有超,学历是否够格,学校是否211……最后说:“哦,我们不要历史专业。”
陶筠咬牙:“招聘信息只说文科类专业,没说不要历史!如果不要为什么不写清楚?”
那头依旧:“我们不要历史专业——”
陶筠想发火,电话已经断了。
她跳下床,冲到窗前,冲着空旷的小区“啊啊”嚎了两嗓子。
愤怒得不到任何回应,这才叫悲惨。
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