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心看到祖母,立即松开静漪手,跟她说再见,朝着陶夫人走去,一副很端庄稳重样子。陶夫人看到她膝上泥巴,皱着眉问她怎么了。听她委屈地说摔了,陶夫人责怪地看着福妈妈。但是她没有批评,安慰遂心两句,让遂心先上了车。
静漪站一旁。
陶夫人关照遂心,她看着也听着。
陶夫人转过身来,声音低低地说:“我不希望你偷偷摸摸接近囡囡。”
“我是来探望老师,夫人。”静漪说攴。
陶夫人眉头微微一蹙,立即说:“不对,静漪。这点心思你瞒不了我。”
“夫人,我并没有她面前多话,一直等着你们决定……这样如果都不可以,那请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静漪轻声问。陶夫人话刺痛了她,“虽然不希望走到那一步,但我是做了上法庭打算,夫人。”
“让法庭判决倒不失为一个公正解决办法。”陶夫人转了下身。她身躯仍然宽厚挺拔,带着倨傲神色,俯视静漪。“你抛夫弃女,这是事实。老七顾着囡囡,不会与你计较太多。但是我不一样。我儿子,我孙女,你说不要就不要、说回来打扰就回来打扰……你当陶家是马戏团?褰”
“夫人,”静漪被陶夫人训斥到头脑昏涨了。她知道此行阻力一定很大,可这日复一日席卷而来羞辱,仍让她疲于招架。她却不得不语气和缓些,“我现就是想看看她。”
她等陶骧答复。可等待是如此煎熬。
“静漪,你从来都是只考虑你自己。请你为囡囡想一想,如果你还是不肯考虑老七处境和心情,至少为囡囡。”陶夫人说。
“他还会有……”
“照这么说,你也不是没有机会,是不是?既然你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妨再耐心一点。让我相信你确是为了囡囡好,也得让我看到你诚意。”陶夫人说着,转身上车。
静漪眼看着车里遂心向她摆手,眼里似乎是有点疑惑,可是那小脸儿上表情是那么天真……她心里五味杂陈,却不得不装出笑容来。等车子走了,她转身,手扶着墙,好半晌,她都没能恢复平静。
梅艳春站巷口,想过来安慰她,却没有。
看上去,程静漪此时需要是单独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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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金家太太来电·话。”李婶对正做剪报静漪说。
静漪放下剪刀,拿起电·话来。
无瑕打电·话来告诉她,明天她会将遂心接到家里来。
静漪拿着话筒好一会儿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无瑕倒要笑她,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一提到遂心简直手足无措。
无瑕要出门,匆匆收了线。
“李婶,我明天晚上不回来吃饭。”静漪有点兴奋。她刚好计划要休息两天,这样正好。只是不知道,遂心能金家逗留多久。陶夫人将遂心看那么紧……她听到李婶问她今晚想吃什么,笑了笑,道:“什么都好。”
李婶看着她,有点发怔,到底说了句:“先生,好多天没见您这么舒心笑一笑了。”
“是么?”静漪摸了摸脸,“那我要多笑笑。”
李婶要出去,静漪叫住她。
“你额头上是怎么了?”静漪起身走过来。李婶慌乱,要躲着走,又不能违逆静漪意思,只好红着脸站那儿。静漪细一看,李婶额角有淤青,发际里指甲大小痂。看样子还是伤。
“没什么,先生,不留神磕了。”李婶见她看仔细,忙解释。
静漪便说:“你过来坐下。”
她转身去拿了药箱子来。李婶推辞不过,只得坐了。她用药棉处理着伤口,问道:“怎么不用药?”
李婶嚅嚅,半晌方说:“怕有药气,做出来饭,先生吃着不惯。”
静漪不禁来气,说:“你若病倒,可就没人给我做饭了。”
“先生哪里还愁没人伺候呢。”李婶轻声说着。
静漪坐下来,问她:“有没有头昏?”
李婶摇头。静漪又问她几个问题,她一一回答了。
静漪边收拾药包,边打量李婶。
李婶说起话来语调十分柔和,措辞也很得体,全身上下都有种优雅气质。
实是不寻常。
“这两天饭都让顾嫂做,你休息好。”静漪吩咐道。
李婶忙说:“不用,先生,我做惯了……这点小伤根本不碍事。”
静漪看了她,说:“那好。不过以后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李婶点头,出门之前,说:“谢谢先生。”
她出去了,静漪舒了口气。
回到桌边,对着厚厚一叠子报纸和剪报簿子,发了会儿愣。簿子里贴都是关于慈济报道,她搜集起来,预备日后带回美国去。报纸纷杂,她慢慢挑拣着……战争迫近,局势越来越紧张,一所小小教会医院事上了报,比较之下显得微不足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剪报剪到后来,慈济消息都扔了一边,反而将报上那些关于战局分析、尤其是有关第四战区各集团军边边角角资料,都剪下来放了手边。
直到她发现,看了这一堆密密麻麻铅字,顿时心里乱起来。
她起身去倒了酒。
两杯下肚,她心绪才平静些。
她想想,明天能见到女儿了,没有比这让她高兴事…
但第二天无瑕家中她并没有如愿见到遂心。
无瑕倒也不瞒着她,直说是陶夫人不允许她接遂心过来。并且明确告诉她,如果是往日也就罢了,这时候确是因为静漪。陶夫人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