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白道:“前些时候就听说他人病了,但是公子那时候忙着应付族中长辈,属下就没禀报。”
谢殊放下帘子:“那赶紧去瞧瞧吧。”
作为谢铭辉的长子,谢敦已年届五旬,又一直纵情声色,说病就病也不奇怪。
车舆停下,谢殊一进大门就见整个府邸空落落的,下人也少了许多,看起来有些冷清。
这也不奇怪,因为税银亏空,谢铭辉留下的宅子和田地都已拿去抵押给桓家换了钱,换句话说,这里已经不是谢家的宅子了,除非把钱还回去。
小厮躬身引着谢殊进了谢敦房里。他仰面躺在床上,身子肥胖,脸色蜡黄,哼哧哼哧艰难地喘着气,看情形是很不好。
床边坐着谢敦的妻子刘氏,面色冰冷,看着床上的丈夫毫无悲伤。旁边还跪着一个年轻妇人,应该是他们的儿媳,谢珉的妻子。
见到谢殊,两名妇人立即起身行礼,被她竖手阻止:“堂叔母、堂嫂不必多礼。”
婆媳二人退到一边,都很冷淡,毕竟是谢殊将谢珉送上了斩头台。
谢殊看了看谢敦,对沐白道:“去将相府里的大夫都请来。”
沐白应下,正要出门,刘氏冷冷道:“丞相不必费心了,我们府里也有大夫,夫君这是自己造孽,治不好了。”
谢殊听出她语带怨气,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谢敦。
床上的谢敦似乎是被这话给刺激到了,喘息地愈发厉害。谢殊走近几步,想要慰问两句,他忽然坐起,拿了玉枕就朝她砸了过来。
未及退避,身后有人拉着谢殊往身后一带,那枕头正砸在他额角,顿时鲜血淋漓。
谢殊看清是谢冉,忙去扶他:“你怎么样?”
谢冉怒气冲冲,捂着额角大喊门外护卫,刘氏和儿媳都有些心慌,连忙上前告罪。
谢敦喘着粗气捶床,大哭大叫:“可怜我儿阿珉,死的那么惨,你这个罪人有什么脸进我家门!”
谢殊抿紧唇,扶着谢冉出了门。
谢冉额上流血不止,看着有些瘆人。谢殊吩咐小厮去请大夫来,没扶他走远,就在院中石凳上坐了下来。
“你怎么会来?”
谢冉按紧额头:“回府途中遇见沐白,他说谢敦命不久矣,丞相也在,我便来了。哼,自己不争气,落到这地步也是活该!”
谢殊看着他额头上的血止不住,有些发憷:“方才多亏你眼疾手快,否则遭殃的就是我了。”
谢冉看她一眼:“这是应该的,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那我就算不上忠心了。”
等了许久不见大夫,谢冉脸都白了不少。谢殊怀疑是府上仆人心怀怨恨故意延迟,便叫来一名护卫好生照顾他,自己亲自去叫人来。
往西那边是谢龄那房,越往里走越冷清,一直走到花园内,总算看到小厮带人来了。
“丞相恕罪……”
谢殊打断大夫的告罪,“赶紧去治伤吧。”
“是是是。”
谢殊落后一步,往回走了一段路,忽然听见有孩童哭声,调转方向朝声音来源走了过去。
哭声来自一间院落,里面东西杂乱,甚至还有鸡鸭,应该是厨房。三个孩子站在院中,个个都身着绸衫,看着很有身份。最小的那个站在一间屋子外面哭,圆白粉嫩好似糯米丸子。
旁边个子高些的像是哥哥,手里提着一只沉甸甸的小布袋子,正恶狠狠地教训他,另一个却背对着他们远远坐在石头上,根本没理会二人。
小哥哥被哭烦了,一把将弟弟推在地上:“不就是拿了点米嘛,你怕什么?”
弟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更凶:“可是……祖父说、说现在家里的东西都不是我们的了……”
“胡说!等我出去换了糖来,有种你别吃!”
他要走人,弟弟却扯着他的裤脚,指着房门道:“里面撒了好多米怎么办?要被人发现了,呜呜……”
哥哥气得跺脚:“别再哭了!还不是你,笨手笨脚的,早知道就不带你了!”
谢殊看他们身边放着棍子,棍子前端绑着个斗筲,旁边的窗户上破了个大洞,猜想他们是用这个法子从屋中米缸里舀出了米,但到底人小,力量不够,从窗洞里收回头的时候就撒了大半。
可怜的糯米丸子哭得直抽气,谢殊瞧着都觉得可怜。这时那哥哥朝石头上坐着的孩子嚷嚷起来:“阿瑄,快想法子,偷米的法子不就是你想的吗?你肯定有法子!”
坐在石头上的孩子终于站了起来,指了指院角:“帮我抓鸡。”
哥哥一愣,接着就明白了:“你是说不要米,拿鸡去换糖?也好。”他把米袋丢给弟弟就来撸起袖子来帮忙,到底人大些,动作利索,和那叫阿瑄的孩子合力逮到了只老母鸡。
阿瑄转头找到根绳子,系在老母鸡的脚脖子上,让他抱去塞进窗洞,绳子还牢牢握在手里。不久后他开始收绳子,屋子里母鸡好一阵乱飞乱跳,但还是硬被拖到了窗洞边,又被哥哥给抱了出来。
“好了,米吃干净了,这下不会有人发现了。”他把绳子解开,放了母鸡,又扶起哭的脏兮兮的弟弟。
谢殊转身要走,发现沐白已经回来了,就在她身后站着。
“沐白,你知不知道这几个孩子是谁家的?”
“属下只认识那个叫阿瑄的小公子,是公子堂叔谢龄家的孙子。”
谢殊笑了笑:“真意外,谢龄居然有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孙子。”她想了想,又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