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让话题继续深入,有些东西他还不知道,有些机会他还没看到。
“……那个……你、跟这家的管家是亲戚?”他问。
“是,蒋鸾隔了一层的仲兄就是我家那位。”
“这个仲兄,是什么称呼?”
“怎么说呢,狼种的称谓其实特别简单,谁生的孩子,就跟谁的姓氏,家里姓氏不同的亲属,或者不是直系父子兄弟的,就是‘仲亲’,比如将来我的孩子就会跟我一样姓康,我家那位,就是孩子的‘仲父’。如果他也生个孩子,那这两个孩子之间,就是仲兄弟。”
“啊……难怪,我听姓白的说过他仲父叫李什么的。”
“李思玄,他跟白子虚是伴侣。白未然是白子虚生的,李思玄生的孩子叫李人云。所以他俩之间就是仲兄弟。然后白上林是白子虚的弟弟,所以他是白未然的亲叔叔,李人云的仲叔。鹿瑶光是白上林的伴侣,所以也是白未然的仲叔,白上林的孩子白已然,是白未然另一个‘仲弟’,虽说是同样的姓氏,但毕竟隔了一层,所以也是仲亲。”
“这都不会乱?我听都听乱了。”
“不会,我们有这个。”说着,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康樵指着屏幕上某个快捷方式,尽量简单做着介绍,“家庭成员多的狼种,会用这个族谱软件,把人都记进去,有需要的时候就看一下。你看,比如我父亲康世宁这一个分支……”
截止到这里,田钺听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了机会。
这个机会,就是康樵的手机。
此时,此刻,白未然不在,这个拥有手机,而且已经屏幕解锁的,是个身怀六甲的男人,凭自己的体力,若是速度够快,拨个电话出去,应该还是时间足够的。
而首要一点是,他得拿到对方的电话……
心里狂跳起来,他极力掩藏着自己的兴奋,不露痕迹慢慢靠近对方,神态是淡定的,语气是平缓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对异族的生活方式逐渐产生了兴趣的外人,而内里,则是一点点接近猎物的猎手。
康樵是真的没有料到那个笼子里的男人,距离死心,还有很远很远的一段距离,本性中的善良让他觉得,聊家常一样的交谈,可以平静那个男人的情绪,可以使之真的发现狼种的好,至少,也是明白狼种固然特殊,但确实并不坏。
他以为自己不去戒备,可以换来田钺也放下戒备。于是,当那个看似只是对他手机里的族谱感兴趣的男人,眼神瞬息间就变了温度,猛然把胳膊从牢笼里探出来,一把就夺去了他的手机时,他是真的真的深深意外,也失望了一把了。
自己再怎么坦诚相待,对方仍旧只是想飞的笼中鸟。装作顺从安静,实际上只是想得到你手里的钥匙罢了。
他的惊异和失望,田钺看得出来,他也会抱歉,会有罪恶感,但他值得如此,他得逃出去,康樵是个好人,所以他不会有意伤害他,可这种情感上的欺骗,他非做不可……
然而。
就在他已经拿到手机,指头颤抖着想要拨通某个号码时,他却赫然发觉,他竟然一个号码,都按不出来。
不是他不能,不是这手机不能用,而是他根本想不出在最危急的时候,最能帮他一把的人,是谁。
如果说之前的若干年,他都在绝情,那么此刻,他在短短的几秒钟里,尝到了绝情的报应。
他记不住老板们的电话,因为那些号码秘书会帮他记住。
他记不住秘书的号码,因为他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原因一个又一个更换自己的秘书。
他也不知道下属们的手机号,因为当基层员工们彼此间不管是因公因私保持着联络时,他,始终是那个不屑于刻意去记下谁的联系方式的“总监”。
至于家人……
他多久没和各自再婚的父母联系过了?
不仅如此,当年只因为叔叔埋怨他不该这么绝情,他就和除去父母之外,硕果仅存的堂弟一家切断了联系。多年未曾来往,他又如何记得人家的电话?
“亲戚总是得走动的,不然有个万一,怎么帮你?”这是当年叔叔说过的话。
而他,正在风头上的他,那么坚定地认为,自己永远都是不需要别人帮助的那个。
他凭什么如此自信,他何来的这等猖狂啊……
现在,他受困于此,他沦落至此,他明明已经抢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却发现攥在手里的,只是一部拨不出号去的手机……
而给他骤然翻涌而起的绝望添上最后一层冰霜的,是白未然。
那个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的男人,就那么眯着一双异色的眼,站在楼梯口,靠着墙,双手c-h-a在裤子口袋里,扬着嘴角,看着他。
看着他的绝望,就像在欣赏一出声色俱佳的表演。
“你想打给谁呢?”男人开口问,然后一步一步,走上前来,